要渡过这条河流，你早年的信念就将搁置在金属的锈迹中，以残阳的凝眸、晖光绝望的颤抖和云朵绚烂的苍老的造型，矗立在彼岸，成为遗忘或遗忘者的胎记。
风不会迎接任何人，也没有导航那弯曲的前程。当信念有如恨大于爱，才有风在树梢安慰与花朵互为仇恨因果的果实，在你作为流放者唯一的栖息地上，抚摸你从不敢正视的肉体，让它滚过历史，活在新鲜的思想之中。
请渡过这条河流。河流挟持的时间恒等于你的眼睛所容纳的全部尘世，但爱情这巨大的漩涡，早已吞噬了你，你的青春如抛在岸上扑腾的鱼，只剩下对生命那奔腾不息的思索与孤独的对视。
有婴儿哇哇坠地，就有一排排老者坐在危墙下，望着太阳或干燥地面，慢慢等死，或业已死去。新鲜的生命是按量供应的物质，而死亡是常态，等待是唯一可做的事业。
有多少年轻的脚印走出去，就有多少时间缓缓踱进来。时间在平衡中嗅着牲畜的气味，泥土的腥臊，柿子树上那最后一颗柿子寒性的光泽，以及人在身心的皱褶中死死掐住的欲望。
每一扇门都贴着那些用于同一属性的姓氏的脸，对联或门神，只是过期的化妆品。
每一个窗户都是闪闪的眼睛，如今，同所有睁眼瞎一样，除了空洞的张望，就是那深不可及的寂寞。
每一座庭院都落座过岁月的高级形式或低级趣味，诗文、戏曲、叹息、谩骂、回忆和从属于月光的每个被交易的夜晚，都顺着碳元素右边的口子偷偷溜走。
每一张床上都整齐地折叠着梦，冷暖不知的肉体，舒放自如的爱或蜷缩一团的恨，最早的哭泣与最后的精血。
只有朝向空间的道路，被时间五马分尸一般，将审美者和庸俗者等同，将有限对无限的诅咒又歆羡的心灵导向不同的书本或坟茔。
回归的百鸟不是天使而是人的一部分。天使只能以独臂的方式飞离人间，并无视花朵那平庸的媚态。那时，飞翔的自然属性与心灵的自由之间，有了温和的链接。
海纳百川之后，成了池塘。那种死亡的宽广无边只不过是淤泥的附丽，那些活蹦乱跳的肉鳔，因为装满了浊气而无以自由沉浮，水草的舞蹈比它们更拥有理想的高度。
树叶再也不能将光与影的关系交待清楚，大地因为被冻伤而急于向种籽讨回损失，小溪的唠叨，让渴望清静的小草乖乖让道。
风像一张巨大的破布，在拼凑之后，像舞台上绚丽的服装一样，让春天动弹，犹如牵线木偶。
像一块块腌鱼片，盐分和霉迹是显影液最后的显摆，并在双十一这一天流露出被淘宝的焦急与快递员不耐烦的吆喝。
一张张翻过去，就像用指甲刮掉活鱼的一张张鳞片，瞪大眼睛的不是痛苦和绝望，而是迷惑，尤其是这种云淡风轻的用心灵偷摸心灵，企图直接对话的方式。而轻描淡写的那些脸相，准确地解释了时间的涵义，但没有利息，没有刀子，没有毒药，也没有诗意，只有这个下午散装在塑料中的像素。
但它们是滑入水中的鱼，进入肠胃的美食，钻进云层中的月亮，扎根在土壤中的树木和被泪水烘干的眼神。
它们在我的注视下将我遗忘，用所有被尘封时的神情漠视我一个下午的虔诚，并将虚假世故当作成熟。
那一条条鱼还在太极图中交欢，旋转，成为哲学，迷信或往昔。时间像相框一样站在桌子上，企图阻止那些阴阳的和谐，而和谐犹如完美，与人及人之喜怒哀乐无关。
但时间还不晚，我们要彻悟的不是拥有时间太少，而是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点上，用现在嘲笑过去，否认历史。
我将这些老照片收好，就像用魔法将腌鱼一巴掌拍成活鱼，然后将它们放回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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