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信息的获得也是一手钱一手货。几角钱买一份报纸,四五块钱买一本杂志。因此,像出钱下馆子吃饭一样,读得一角不剩。
现在,信息很贱,自动送上门。新闻客户端的头条推送,朋友圈的公共链接,却懒得往里戳了。经常光顾的街角报刊亭已经没了,不少杂志也已经停刊了。突然很怀念读书那会在教室里偷偷看闲书的日子。家里的书架,还排列着当年买的册子,这才惊觉,原来,青春留下了很多本纪念册。
我的全部文艺基因,大概都遗传自父亲。小时候一次搬家,奶奶把父亲积累的一摞报纸杂志当废品卖掉后,父亲大发雷霆去把它们赎回来。就是在那一次,我知道了,被父亲视如珍宝的那些杂志,叫做《读者》。
没过不久,我就开始缠着父亲读《读者》,当作睡前故事。初中,家里每年订《读者》,三年间从未中断。它成了家里随处可见的东西——书桌,饭桌,洗漱台,马桶盖……可以信手翻开,随时品读。我是管不住自己的人,读闲书易入迷。而父亲是严厉的,高中三年,我家没有再续订《读者》。其实,那时的我认为,《读者》并非闲书,它对语文作文有很大益处。为避免父亲的察觉,我与《读者》像是偷情,偷偷在报亭买来,偷偷藏在书包最隐秘的夹层里。及至大学,呵呵,我也跟昔日情人走散了。
今天翻出父亲装订的1982年的《读者文摘》。在它薄薄的泛黄的纸页间,我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整个青春期和我一路走来的这二十多年的光阴。
初中时候,看杂志或是看报纸,最爱看里面的连载。摩挲着纸张,读豆腐块一点大的篇幅,然后盯着最末行的“未完待续”,咂巴咂巴嘴,笑嘻嘻等下一期。比起现在各种“书荒求推荐”、“作者大大求填坑”,那时的连载区,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作者、什么类型的文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文章会载完。所以一期一会,随遇而安,倒也悠游自在。
记得当年买过《花火》,正在连载《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这种文,比起那时班里传阅的《天使街23号》、《狼的诱惑》可“高档”不少。好几年以后,路过中学门口的小书店,怀着缅怀青春的心情,在背着书包扎着花俏小辫挑着彩色贴纸的叽叽喳喳的小女生间,脸不红心不跳地抽出一本《花火》,目不斜视快步逃离作案现场,就差在身上挂个牌子“我不是怪阿姨”。百无聊赖翻过花花绿绿的封面内页,于连载区又看见《凉生》,此时已是第三部。一时间千般感慨涌上心头,我抚着字里行间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角色名,虽然还要好一阵才能想起当年的心情和情节,但我仿佛结结实实看见了夕阳下的奔跑,直想热泪盈眶道一句:“哦!你还在这里?”
也许在“做梦”成为理所当然的青春时段,是该看些可以“造梦”的书籍。中学时期,离爱情太远,离课本太近,沉浸在各类辅导书、试卷的我,《美文》(少年版)成为可以让我平衡这两者关系的杂志。
它是我在一次逛二手书店时偶然觅得的,在商业化的市场中这种纯文学的杂志固然不景气,只能托学校对面书店老板每月帮我拿货。这本杂志虽属文学类,但绝非功利化作文辅导书,它不拘一格的文采给予读者很大意义上的写作自由。十年前,我刚读高中,杂志新增了一个栏目叫“我的大学”,它符合我对大学所有的想象。这些文字,成为我平淡中学生活的大学梦想。
以前实习那会,有学生在传阅《故事会》,被我严令禁止,我跟他们说这是厕所读物,不要把教室当做蹲坑,还是要看正经杂志的好。当然,我不是贬损《故事会》,它作为中国民间通俗文学杂志,知名度极大。只是一看到它,我脑中就会浮现出“花季”的我坐在马桶上对着一本《故事会》孜孜不倦的画面。
它原本只是作为爹爹的睡前消遣,却未曾想被我当做厕所里的郑重其事。往往从前页的笑话翻到最后的长篇,我才肯从厕所出来。一头汗,开着照明灯,大半个小时,是有点热,但却也是身心俱畅。也有买过其它青春读物,但少男少女们的情感世界多窥探几次,就让我一看开头便猜中了结尾,寡然无味。还不如《故事会》中的红男绿女,家长里短,爱恨纠葛来得实在。这对EQ倒是挺有帮助的,只是现在落得俗人一个,不知是不是也有《故事会》的功劳。
我还记得从前。初中时期,最喜欢读的杂志莫过于《萌芽》。上半月刊的青春文学和下半月刊的新概念作文,都如期将其收入囊中,拿到便如获至宝地翻阅。当时提倡多看“满分作文”,杂七杂八之书自然是“不能拿到学校里的”。但我会把《萌芽》拿到学校里,课间偷偷地拿到桌面上瞄几眼,像是心虚的贼,更多的却是因做了叛逆之事又没被发现而沾沾自喜。
那几年,是我至今仍会怀念的,我有好多的奢望。其中一部分源自《萌芽》,这是毫不夸张的。那时,我斗志昂扬地填了某一期附着的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报名表。我狂妄地认为我将收到两样东西:市里最好高中的录取通知和新概念复赛邀请。紧接着,故事的情节就失去了热血,稍带一点凄凉。高中时期,见到了《萌芽》上写连载小说的作家王若虚,兴冲冲地买了本《尾巴》且要了他的签名。于是,《萌芽》的故事也就大致结束了,我开始忙着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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