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本身没错,但还是要讲点逻辑,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上名校并不等于拿到成功的入场券,这没有错,但如果由此抹杀或者不敢正视名校的价值,就类似于说谎。
近些年来,每逢高考前后,总有一些励志“鸡汤”在网络上流传,今年也不例外。
记得网上曾有一个饱受炮轰的视频,某励志专家到一小学做感恩演讲,他声嘶力竭的夸张叫喊与台下数千小学生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使演讲像极了一场传销晨会--比较起来,网络上的一些高考励志“鸡汤”也透着类似的荒谬意味,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反智主义。
试举一例。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是这么说的:“其实文凭不过是一张火车票,清华北大是软卧,本科是硬卧,专科是硬座,民办的是站票,成教的厕所挤着。火车到站,都下车找工作才发现:老板并不太关心你是怎么来的,只关心你会做什么。”
乍看之下有几分道理。没错,不管你是考上了清华,还是普通高校乃至各种各样的民办“野鸡学校”,都将面临毕业走出校门、走向社会的那一刻。但是,除了这种唯一“交集”外,或者说,除了时间这趟列车会准点到站外,相信这个段子的作者也不至于天真地认为,他们拿着不同的火车票,会上的是同一趟车吧?
既然上的是不同的车,便会领略沿途不同的风景,经历不同的成长。虽然,现实生活中也有不少“逆袭”的人生故事,一纸文凭也确实不能说明一切,但坚硬的现实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文凭作为敲门砖,连一些行业或者职位的门槛都摸不到,君不见,某些公司招聘,指明要求应聘者毕业于985或者211高校吗? 所谓“老板并不太关心你是怎么来的”,明显就是一种自欺欺人。
曾经读到一篇文章,亲历者谈名校与普通高校的区别。里面写到,除了资源、人脉等次要的区别外,两者最重要的不同是氛围与气质。
在名校,努力几乎是每个人的标签,教室里永远人满为患,图书馆门口在开馆半小时前就已排成了长队,实验室经常在深夜里还灯火通明。
切换到一些普通高校,则会呈现另外的画风,你会看到很多光着膀子彻夜打游戏的男生,沉迷肥皂剧、喜欢打扮自己的女生,他们中很多人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过着如同退休老人的生活……
虽然,这两种景象不能绝对来看,名校也有学渣,反之亦然,但从概率上来说是成立的。对后一种现象,连人民日报等微信公众号都曾恨铁不成钢地这样猛批:沉睡中的大学生,你不失业,天理难容!
励志本身没错,但还是要讲点逻辑,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上名校并不等于拿到成功的入场券,这没有错,但如果由此抹杀或者不敢正视名校的价值,就类似于说谎,反而现出了骨子里的虚弱,用“励志”的方式表达了另一种不自信。
相比之下,另一碗“鸡汤”则看起来更“高级”些。就像牛皮癣一样,这几天微信朋友圈又开始流传两份名单,第一份名单是:傅以渐、王式丹、毕沅、林稃堂、干云锦、刘子壮、陈沅、刘福姚、刘春霖;第二份名单是:李渔、洪升、顾炎武、金圣叹、黄宗羲、吴敬梓、蒲松龄、洪秀全、袁世凯。前者全是清代状元,后者全是清代落第考生。将这两份名单放在一起,意思当然也就很明显了。
但我还是要说,第一,且不说历史上不少名人都有状元头衔,如王维、柳公权、文天祥等,单就清代而言,两为帝师、促成“戊戌变法”的翁同龢;唯一出使过东欧国家的外交使臣洪钧;被誉为“中国之大教育家、大实业家”的张謇,都是当时的状元郎,可见状元并非全是平庸之辈。
第二,科举考试录取率极低,落榜生占据了庞大的人口基数,从中产生各类杰出人才不足为怪。古代科考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前三试又称童生试,通过童生试的考生就是秀才,才算是走到了功名路的起点。以科举考试最为成熟的明代为例,童生试的通过率大概在10%上下,比今天的一本录取率只低不高。
乡试是科举道路上另一道分水岭,明代乡试录取率在4%-10%之间波动,举人可以参加三年一度在京城举办的会试,中者称之为进士,而会试录取率平均下来介于10%-20%之间。会试之后,则是天子亲自主持的殿试。这样的淘汰率,跟高考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第三,从概率上讲,已经有研究表明,在我国古代,总体上看,科甲出身的官员比纳捐或战功等途径晋升的官员,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质都相对要高。正因为如此,清代对捐纳入仕的官员设置了任职限制,如不得在吏部、礼部任职,也就是说,花钱买官者,不能再获得可以卖官的权力,也不能在关系国家礼仪的清流衙门任职。
类比当下,大致而言,接受正规高等教育的官员,其官声也比花钱买文凭的官员为佳。仅就职业前景来说,很多人津津乐道于“高考状元今安在”,有机构对恢复高考以来所产生的“状元”进行了一项跟踪调查,发现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中并没有他们的身影,“考场状元”尚未成为“职场状元”。
这样的结论往往被人放大,但另外一项结论却有意无意地被人忽略了,那就是,他们在各自领域大体上保持了一流专业水准,虽佼佼者不多,平庸落魄者亦不多见。
2014年的《中国高考状元职业状况调查报告》显示,高考状元进入大学之后,基本上都是大学校园中的佼佼者。本科毕业后选择直接就业的状元比较少,大部分的状元本科毕业时选择继续在国内攻读硕士、博士学位;另有一部分状元则选择出国留学深造。
在统计到的350多名状元中,可统计到职业状况的有130多人,其中约有40%选择出国留学深造或定居海外--也就是说,很多高考状元不为人知,并不是因为他们成为了庸才,而是他们已经走向了平庸的我们的视线之外。
进一步说,无论是北大毕业生陆步轩卖猪肉,还是中国人民大学档案学院女生伍继红毕业后屡屡求职无果,最终沦为赤贫,以低保维持生计,这样的极端案例之所以成为新闻,是因为他们顶着名校的光环,这其实也反证了人们的名校情结。新闻报道也说,陆步轩自从得了“北大屠夫”这个称号之后,猪肉从线下卖到线上,生意是越做越大。
这样一个开放多元的时代,机会四通八达,一考定终身已成为过去。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反智的方式,熬制一些酸味十足的“鸡汤”,不经意间滑入了“读书无用论”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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