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1943.10.15-),蒙古族,祖籍察哈尔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后,外婆是王族公主。在父亲的军旅生活中,席慕蓉1943年生于四川重庆城郊金刚坡,蒙古名字全称为穆伦·席连勃,意即大江河,“慕蓉”是“穆伦”的谐译。1943年迁至香港,幼年在香港度过,后随家飘落台湾,13岁时在日记中写诗,1956年入台北师范艺术科,1964年到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进修,入油画高级班。1966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1969年以萧瑞为笔名,在台湾《中央副刊》发表作品。1970年以穆伦为笔名,在《联合副刊》发表作品。1977年10月在皇冠杂志上开设《诗的画,画的诗》专栏。1981年,台湾大地出版社出版席慕蓉的第一本诗集《七里香》,一年之内再版七次。同年还出版有著名的散文集《芊芊芳草》。1989年九月前往父亲及先母的家乡,初见蒙古高原。1987年一月诗集《时光九篇》由尔雅出版社出版。1990年7月散文集《我的家乡在高原之上》由圆神出版社出版,同时亦出版编选之蒙古现代诗选《远处的星光》。1997年散文集《生命的滋味》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2011年在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诗集《以诗之名》,与第一部诗集《七里香》正好相隔三十年。 席慕蓉另著有诗集《无怨的青春》、散文集《有一首歌》、《江山有诗》及美术论著《心灵的探索》、《雷色艺术异论》等。席慕蓉多写爱情、人生、乡愁,写得极美;清新、易懂、好读,也是她拥有大量读者的重要原因之一。她的作品浸润东方古老哲学,且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透露出一种人生无常的苍凉韵味。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 长大了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 诗的价值若你忽然问我为什么要写诗为什么 不去做些别的有用的事那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如金匠 日夜捶击敲打只为把痛苦延展成薄如蝉翼的金饰不知道这样努力地把忧伤的来源转化成光泽细柔的词句是不是 也有一种美丽的价值· 如歌的行板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不然 草木怎么都会循序生长而侯鸟都能飞回故乡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无能无力的不然 日与夜怎么交替得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 忧伤蚀我心怀一定有些什么 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还是 我藏了一生的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爱的筵席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一醉· 盼 望其实 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 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年轻的心不再回头的不再是古老的辰光也不只是那些个夜晚的星群和月亮尽管 每个清晨仍然会开窗探望每个夏季 仍然会有茉莉的清香可是 是有些什么已经失落了在拥挤的市街前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我年轻的心啊会有茉莉的清香可是 是有些什么已经失落了在拥挤的市街前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我年轻的心啊永不再重逢· 蚌与珠无法消除那创痕的存在于是 用温热的泪液你将昔日层层包裹起来那记忆却在你怀中日渐晶莹光耀 每一转侧都来触到痛处使回首的你怆然老去在深深的静默的 海底
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 我喜欢那样的梦,在梦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心里甚至还能感觉到所有被浪费的时光,竟然都能重回时的狂喜与感激。胸怀中满溢着幸福,只因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 我真喜欢那样的梦,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象你我才初初相遇。
就在众荷之间我把我的一生都交付给你了没有什么可以斟酌可以来得及盘算是的 没有什么可以由我们来安排的啊在千层万层的莲叶之前当你一回眸有很多事情就从此决定了在那样一个 充满了花香的 午后在那个七月的午后在新雨的荷前 如果如果你没有回头我本来可以取任何一种题材本来可以画成 一张完全不同的素描或是水彩我的一生 本来可以有不同的遭逢 如果在新雨的荷前你只是静静地走过在那个七月的午后 如果如果你没有 回头在陌生的城市里醒来唇间仍留着你的名字爱人我已离你千万里我也知道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洁白在意那一切被赞美的被宠爱与抚慰的情怀在意那金色的梦幻的网替我挡住异域的风霜爱原来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里我夜夜举杯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我难道是真的在爱着你吗难道 难道不是在爱着那不复返的青春那一朵还没开过就枯萎了的花和那样仓促的一个夏季那一张还没着色就废弃了的画和那样不经心的一次别离不然 不然怎么会爱上那样不堪的青春我用一生来思索一个问题年轻时 如羞涩的蓓蕾无法启口等花满枝丫却又别离而今夜相见却又碍着你我的白发可笑啊 不幸的我终于要用一生来思索一个问题
有的答案,我可以先告诉你,可是,我爱,有些答案恐怕要等很久,等到问题都已经被忘记。 到那个时候,回不回答,或者要回答些什么,都将不再那么重要,若是,若是你一定要知道。 若是,你仍然一定要知道,那么,请你往回慢慢地去追溯,仔细地翻寻,在那个年轻的夜里,有些什么,有些什么,曾袭入我们柔弱而敏感的心。 再那个年轻的夜里,月色曾怎样清朗,如水般的澄明和洁净。
· 我的信仰我相信 爱的本质一如生命的单纯与温柔我相信 所有的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我相信 满树的花朵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我相信 三百篇诗反复述说着的 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那一个字我相信 上苍一切的安排我也相信 如果你愿与我一起去追溯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山 月旧作之一在山中 午夜 松林象海浪月光替松林剪影你笑着说 这不是松管它是什么 深远的黑 透明的蓝一点点淡青 一片片银白还有那幽幽的绿 映照着 映照着林中的你 在 你的林中你殷勤款待因为你是富豪有着许许多多山中的故事佛晓的星星 林火 传奇的梅花鹿你说着 说着却留神着不对我说 那一个字我等着 用化石般的耐心可是 月光使我聋了 山风不断袭来在午夜 古老的林中百合苍白 旧作之二我曾踏月而去只因你在山中而在今夜诉说着的热泪里犹见你微笑的面容丛山黯暗我华年已逝想林中次次春回 依然会有强健的你挽我拾级而上而月色如水 芳草凄迷 旧作之三请你静听 月下有商女在唱后庭(唱时必定流泪了吧)雨雪霏霏 如泪如泪(唱歌的我是不是商女呢)不知道 千年的梦里都有些什么样的曲折和反复五百年前 五百年后有没有一个女子前来 为你含泪低唱而月色一样满山青春一样如酒· 无悔的人她曾对我许下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而那轮山月曾照过她在林中 年轻的皎洁的容颜用芳香的一瞬 来换我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在长歌痛苦的人群里她可知道 我仍是啊无悔的那一个· 诀 别不愿成为一种阻挡不愿 让泪水沾濡上最亲爱的那张脸庞于是 在这黑暗的时刻我悄然隐退请原谅我不说一声再会而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试着将你藏起藏到任何人 任何岁月也无法触及的 距离· 溶雪的时刻当她沉睡时他正走在溶雪的小路上渴念着旧日的星群 并且在冰块互相撞击的河流前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而在南国的夜里一切是如常的沉寂除了几瓣疲倦的花瓣因风落在她的窗前
其实,水笔仔是很早就在那里了,为了要给我们一个及时的警告,它到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早。 我们终于携手前来,却不知道水笔仔长久的等待。我们以为一切的快乐和欣喜都是应该的,以为山的蓝和水的绿都不足为奇,以为,若是肯真心相爱,就永远不会分离。 其实,水笔仔是很早就在那里了,可是,海风吹起我洁白的衣裳,岁月正长,年轻的心啊,无法了解水笔仔的焦虑和忧伤。
· 泪 月华忘不了的 是你眼中的泪映影着云间的月华昨夜 下了雨雨丝侵入远山的荒冢那小小的相思木的树林遮盖在你坟山的是青色的荫今晨 天晴了地萝爬上远山的荒冢那轻轻的山谷里的野风佛拭在你坟上的是白头的草黄昏时谁会到坟间去辨认残破的墓碑已经忘了埋葬时的方位只记得哭的时候是朝着斜阳随便吧选一座青草最多的放下一束风信子我本不该流泪明知地下长眠的不一定是你又何必效世俗人的啼泣是几百年了啊这悠长的梦 还没有醒但愿现实变成古老的童话你只是长睡一百年 我也陪你让野蔷薇在我们身上开花让红胸鸟在我们发间做巢让落叶在我们衣褶里安息转瞬间就过了一个世纪但是 这只是梦而已远山的山影吞没了你也吞没了我忧郁的心回去了 穿过那松林林中有模糊的鹿影幽径上开的是什么花为什么夜夜总是带泪的月华· 远 行明日明日又隔山岳上岳温柔庄严有郁雷发自深谷重峦叠嶂把我的双眸遮掩再见 我爱让我独自越过这陌生的涧谷隔着深深的郁闷的空间我的昔时在哭· 自 白别再写这些奇怪的诗篇了你这一辈子别想做诗人但是属于我的爱是这样美丽我心中又怎能不充满诗意我的诗句象断链的珍珠虽然残缺不全但是每一颗珠子仍然柔润如初我无法停止我笔尖的思绪像无法停止的春天的雨虽然会下得满街泥泞却也洗干净了茉莉的小花心· 四 季1让我相信 亲爱的这是我的故事就好像 让我相信花开 花落就是整个春季的历史 2你若能忘记 那么我应该也可以把所有的泪珠都冰凝在心中或者 将它们缀上那夏夜的无垠的天空 3而当风起的时候我也只不管紧一紧衣裾护住我那仍在低唱的心不让秋来偷听 4只为 不能长在落雪的地方终我一生 无法说出那个盼望我是一棵被移植的针叶木亲爱的 你是那极北的冬日的故土· 为什么我可以锁住我的心 为什么却锁不住爱和忧伤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当我猜到谜底,才发现,筵席已散,一切都已过去。 筵席已散,众人已走远,而你在众人之中——暮色深浓,无法再辨认,不会再相逢。 不过只是刹那之前,这园中还风和日丽,充满了欢声笑语,可是我不能进去。他们给了我一个谜面,要我好好地猜测,猜对了,才能与你相见,才能给我一段盼望中的爱恋。 当我猜到谜底,才发现,一切都已过去,岁月早已换了谜题。
· 短 歌在无人经过的山路旁桃花纷纷地开了并且落了镜前的那个女子长久地凝视着镜里她的芬芳馥郁的美丽而那潮湿的季节 和那柔润的心就是常常被人在太迟了的时候才记起来的那一种 爱情· 青 春之三我爱 在今夜回看那来时的山径才发现 我们的日子已经用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方式来过了又走了曾经那样热烈地计划过的远景那样细致精密地描好了的蓝图曾经那样渴盼着它出现的青春却始终始终没有来临· 昙花的秘密总是要在凋谢后的早晨你才会走过才会发现 昨夜就在你的窗外我曾经是怎样美丽又怎样寂寞的一朵我爱 也只有我才知道你错过的昨夜曾有过 怎样皎洁的月· 距 离我们置身在极高的两座山脊上遥遥的彼此不能相望却能听见你温柔的声音传来云雾缭绕 峡谷陡峭小心啊 你说 我们是置身在一步都不可以走错的山脊上啊所以 即使是隔着那样远那样远的距离你也始终不肯纵容我 始终守着在那个年轻的夜里所定下的戒律小心啊 你说我们一步都不可以走错可是 有的时候严厉的你也会忽然忘记也会回头来殷殷询问荷花的消息 和那年的山月的踪迹而我能怎样回答你呢林火已熄 悲风凛冽我哽 的心终于从高处坠落你还在叮咛 还在说小心啊 我们我们一步都不可以走错所有的岁月都已变成一篇虚幻的神话 任它绿草如茵 花开似锦也终于都要纷纷落下在坠落的昏眩里有谁能给我一句满意的解答永别了啊孤立在高高的山脊上的你如果从开始就是一种错误 那么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错得那样的 美丽· 白鸟之死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 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就好象是最后的一朵云彩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那么 让我死在你的手下就好象是 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 致流浪者总有一天 你会在灯下翻阅我的心 而窗外夜已很深 很静好像是 一切都已过去了年少时光的熙熙攘攘尘埃与流浪 山风与海涛都已止息 年也终于老去窗外 夜雾漫漫所有的悲欢都已如彩蝶般飞散 岁月不再复返无论我曾经怎样固执地等待过你 也只能给你留下一本薄薄的 薄薄的 诗集
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细细密密地织出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织出了极有规律的阴差阳错。而在每一个转角,每一个绳结之中其实都有一个秘密的记号,当时的我们茫然不知,却在回首之时,蓦然间发现一切脉络历历在目,方才微笑地领悟了痛苦和忧伤的来处。 在那样一个回首的刹那,时光停留,永不逝去。在羊齿和野牡丹的荫影里流过的溪涧还正年轻,天空布满云彩,我心中充满你给我的爱与关怀。
· 十字路口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当然 我还是得不动声色地走下去说 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说 人生真平凡也没有什么波折和忧愁可是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就是在这个十字路口年轻的你我 曾挥手从此分离· 青春的衣裾我式一条清澈的河流绕过你 立的沙洲在那个晴朗的夏日有着许多白云的午后你青青的衣裾在风利飘摇倒映在我心中又象一条温柔的水草带着甜蜜的痛楚我频频回顾我将流过不再重回此生将无法与你再相会我知道 冬必将来临芦花也会凋尽两岸的悲欢将如云烟只留下群星在遥远的天边在冰封之前我将流入大海而在幽暗的孤寂的海底我会将你想起还有你那 还有你那青青的衣裾· 给青春并不是我愿意这样 老去的只是白天黑夜不断地催促将你从我身边夺去到 连我伸手也再无法构及的距离· 悲剧的虚与实其实 并不是真的老去若真的老去了 此刻再相见时 我心中如何还能有轰然的狂喜因此 你迟疑着回首时也不是真的忘记若真的忘记了 月光下你眼里那能有柔情如许可是 又好像并不是真的在意 若真的曾经那样思念过 又如何能云淡风轻地握手寒喧然后含笑道别 静静地目送你 再次 再次的离我而去· 山百合与人无争 静静地开放一朵芬芳的山百合静静地开放在我的心里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的洁白只有我的流浪者在孤独的路途上时时微笑地想起它来· 艺术家你已用泪洗净我的笔好让我在今夜画出满池的烟雨而在心中那个芬芳的角落你为我雕出一朵永不凋谢的荷浮生若梦我爱何者是实 何者是空何去何从· 永远的流浪者你尽管说吧你尽管说吧说你爱我 或者不爱你尽管去选择那些难懂的字句 把它们反反复复地排列开来你尽管说吧列蒂齐亚 你的心情我都会明白你尽管变吧变得快乐 或者冷漠你尽管去试戴所有的复杂的面具走一些曲折的路你尽管去做吧列蒂齐亚 你的心情我都会明白人世间尽管有变迁友朋里尽管有难测的胸怀 我只知道列蒂齐亚 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爱在迢遥的星空上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永远的流浪者用漂泊的一生 安静地守护在你的幸福 和你温柔的心情之外可是 列蒂齐亚漂流在恒星的走廊上想你 却无法传递流浪者的心情啊列蒂齐亚 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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