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忆童庆炳:真正的学者

2018-08-11 11:24:23  阅读 99 次 评论 0 条

  ]童老师的课程,在我这一人生道路选择和转变的过程中,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

  想起北师大,就会想起老师。没有老师的学校,就是没有酒的坛子,空有余香,却无法醉人。

  读文艺学研究生的时候,很爱听童庆炳教授讲课。听他的课,在汲取知识的同时,常泛起情不自禁的感动。他把枯燥的文艺理论讲得流光溢彩,闪烁着温润高贵的人性光芒。他以深刻的学养为经纬,在严谨的学术框架中,将各种生动的例子随手拈来,如同精致的小品,点缀在精工细作的博古架上,浑然一体,处处生辉。

  那时候,我一边上着课,一边在一家工厂继续当着卫生所所长。下了课,当同学们走向饭厅的时候,我就挤上公共汽车,回到我的厂子,披上白大褂。等车的时候,私心里常常希望车来得慢些,这样我就可以比较从容地吃完在转车间隙中买下的几个包子。那两年,奔波于课桌和听诊器之间,身心俱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此前,我未曾系统地学习文艺理论,甚至对自己是否会坚持写作下去,也打着大大的问号。学习虽然用功,但内心深处很是迷茫和吃力。不时想着,如果文学这行当太艰涩太沉重,不如掉头而去,继续专注地做我的主治医生,不再受此磨难了。

  从一个熟悉的领域,涉足于陌生环境时的游移恐惧和伴生的焦虑,是人的一种普遍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一个充满了危机的时刻。如果得不到足够的支持达致最终的自我战胜,人就会退缩到原有的状态中去,渐趋死水一潭。我要说,童老师的课程,在我这一人生道路选择和转变的过程中,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我看到了一位杰出的文艺理论家的风度,我被他对文学的执著和献身所鼓励。他使我感到了文学的美丽和魅力,使我在学习的过程中,渐渐地充实和自信起来。

  童老师讲课的时候,仪态温和,神容关切,语调沉稳。而且,不知是我的独特感觉还是别人也有同感(我从未和别的同学交流过此点)我总是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一点点天真。

  比如,记得童老师讲到行文的过渡与衔接时,说道:这好比是一个人上下身穿着不同色彩的衣服,中间要有一个铺垫,就像人的皮带,承上启下。皮带,通常是什么颜色啊?

  他看着我们,我们看着他。一时间,教室寂静。能把一个如此重要的理论问题,讲得这般有趣,让我们大吃一惊,甚至忘了回答他的提问。

  皮带通常是棕色的,棕色是一个包容度很大的颜色,这就是过渡,这样就不显突兀……他自己说下去。

  当童老师讲这一段的时候,正好有阳光从窗户照到他脸上,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种无锡泥娃娃般的单纯和诚实。我恍然悟到,只有真正的学者,才能将理论,化作这般大智若愚的表达,背后是举重若轻的内力和一种对文学的雄浑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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