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了唯美阅读的理念,拿起一本国学经典,开启你从未经历过的旅程,用阅读体会思想之美、历史之美、文学之美,传承传统文化的力量。北京阅读季将在金秋10月每周推出一篇国学导读的文章,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地域,欢迎你来给阅读君留言,或者点击文末的
本周阅读君为大家带来的是朱自清为接受中等教育的学生精心选取的书单,囊括了中国自文字产生以来的各种诗歌和文学体裁,是学生了解我国的历史和文化的一个窗口。
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项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
有一位外国教授说过,阅读经典的用处,就在教人见识经典一番。这是很明达的议论。再说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国民,至少对于本国的经典,也有接触的义务。
东汉和帝时,有个许慎,作了一部《说文解字》。这是一部划时代的字书。经典和别的字书里的字,他都搜罗在他的书里,所以有九千字。而且小篆之外,兼收籀文“古文”;“古文”是鲁恭王所得孔子宅“壁中书”及张仓所献《春秋左氏传》的字体,大概是晚周民间的别体字。许氏又分析偏旁,定出部首,将九千字分属五百四十部首。
书中每字都有说解,用晚周人作的《尔雅》,扬雄的《方言》,以及经典的注文的体例。这部书意在帮助人通读古书,并非只供通俗之用,和秦代及西汉的字书是大不相同的。它保存了小篆和一些晚周文字,让后人可以溯源沿流;现在我们要认识商、周文字,探寻汉以来字体演变的轨迹,都得凭这部书。而且不但研究字形得靠它,研究字音、字义也得靠它。研究文字的形、音、义的,以前叫“小学”,现在叫文字学。从前学问限于经典,所以说研究学问必须从小学入手;现在学问的范围是广了,但要研究古典、古史、古文化,也还得从文字学入手。《说文解字》是文字学的古典,又是一切古典的工具或门径。
《周易》现在已经变成了儒家经典的第一部,但早期的儒家还没有注意这部书。孔子是不讲怪、力、乱、神的。《论语》里虽有“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但另一个本子作“五十以学,亦可以无大过矣。”;所以这句话是很可疑的。孔子只教学生读《诗》、《书》和《春秋》,确没有教读《周易》。《孟子》称引《诗》、《书》,也没说到《周易》。
《周易》变成儒家的经典,是在战国末期。那时候阴阳家的学说盛行,儒家大约爱了他们的影响,才研究起这部书来。那时候道家的学说也盛行,也从另一面影响了儒家。儒家就在这两家学说的影响之下,给《周易》的卦、爻辞作了种种新解释。这些新解释并非在忠实的、确切的解释卦、爻辞,其实倒是借着卦、爻辞发挥他们的哲学。这种新解释存下来的,便是所谓的《易传》。
《尚书》是中国最古的记言的历史。所谓记言,其实也是记事,不过是一种特别的方式罢了。记事比较的是间接的,记言比较的是直接的。记言大部分照说的话写下了,虽然也须略加剪裁,但是尽可以不必多费心思。记事需要化自称为他称,剪裁也难,费的心思自然要多得多。
中国的记言文是在记事文之先发展的。商代甲骨卜辞大部分是些问句,记事的话不多见。两周金文也还多以记言为主。直到战国时代,记事文才有了长足的进展。古代言文大概是合一的,说出的、写下的都可以叫作“辞”。卜辞我们称为“辞”,《尚书》的大部分其实也是“辞”。我们相信这些辞都是当时的“雅言”,就是当时的官话或普通话。但传到后世,这种官话或普通话却变成了诘屈聱牙的古语了。
诗的源头是歌谣。上古时候,没有文字,只有唱的歌谣,没有写的诗。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或悲哀的时候,常愿意将自己的心情诉说出来,给别人或自己听。日常的言语不够劲儿,便用歌唱;一唱三叹的叫别人回肠荡气。
歌谣可分为徒歌和乐歌。徒歌是随口唱,乐歌是随着乐器唱。徒歌也有节奏,手舞脚蹈便是帮助节奏的;可是乐歌的节奏更规律化些。乐器在中国似乎早就有了,《礼记》里说的土鼓土槌儿、芦管儿,也许是我们乐器的老祖宗。到了《诗经》时代,有了琴瑟钟鼓,已是洋洋大观了。歌谣的节奏。最主要的靠重叠或叫复沓;本来歌谣以表情为主,只要翻来覆去将情表到了家就成,用不着费话。重叠可以说原是歌谣的生命,节奏也便建立在这上头。字数的均齐,韵脚的调协,似乎是后来发展出来的。有了这些,重叠才在诗歌里失去主要的地位。
有了文字以后,才有人将那些歌谣记录下来,便是最初的写的诗了。但记录的人似乎并不是因为欣赏的缘故,更不是因为研究的缘故。他们大概是些乐工,乐工的职务是奏乐和唱歌;唱歌得有词儿,一面是口头传授,一面也就有了唱本儿。歌谣便是这么写下来的。我们知道春秋时的乐工就和后世阔人家的戏班子一样,老板叫作太师。那时各国都养着一班乐工,各国使臣往来,宴会时都得奏乐唱歌。
太师们不但得搜集本国乐歌,还得搜集别国乐歌。不但搜集乐词,还得搜集乐谱。那时的社会有贵族与平民两级。太师们是伺候贵族的,所搜集的歌儿自然得合贵族们的口味;平民的作品是不会入选的。他们搜得的歌谣,有些是乐歌,有些是徒歌。徒歌得合乐才好用。合乐的时候,往往得增加重叠的字句或章工,便不能保存歌词的原来样子。除了这种搜集的歌谣以外,太师们所保存的还有贵族们为了特种事情,如祭祖、宴客、房屋落成、出兵、打猎等等作的诗。这些可以说是典礼的诗。又有讽剌、颂美等等的献诗;献诗是臣下作了献给君上,准备让乐工唱给君上听的,可以说是政治的诗。太师们保存下这些唱本儿,带着乐谱;唱词儿共有三百多篇,当时通称作“诗三百”。到了战国时代,贵族渐渐衰落,平民渐渐抬头,新乐代替了古乐,职业的乐工纷纷散走。乐谱就此亡佚。但是还有三百来篇唱词儿流传下来,便是后来的《诗经》了。
“记”是儒家杂述礼制、礼制变迁的历史,或礼论之作;所述的礼制有实施的,也有理想的。又叫作《礼记》;这《礼记》是一个广泛的名称。这些“记”里包含着《礼古经》的一部分。汉代所见的“记”很多,但流传到现在的只有三十八篇《大戴记》和四十九篇。《小戴记》。
后世所称《礼记》,多半专指《小戴记》。大戴是戴德;小戴是戴圣,戴德的侄儿。相传他们是这两部书的编辑人。但二戴都是西汉的《仪礼》专家。汉代有五经博士;凡是一家一派的经学影响大的,都可以立博士。大戴仪礼学后来立了博士,小戴本人就是博士。
汉代经师的家法最严,一家的学说里绝不能掺杂别家。但现存的两部“记”里都各掺杂着非二戴的学说。所以有人说这两部书是别人假托二戴的名家纂辑;至少是二戴原书多半亡佚,由别人拉杂凑成的,--可是成书也还在汉代。--这两部书里《小戴记》容易些,后世诵习的人比较多些,所以差不多专占了《礼记》的名字。
“春秋”是古代记事史书的通称。古代朝廷大事,多在春、秋二季举行,所以记事的书用这个名字。各国有各国的春秋,但是后世不传了。传下的只有一部《鲁春秋》,《春秋》成了它的专名,便是《春秋经》了。
传说这部《春秋》是孔子作的,至少是他编的。鲁哀公十四年,鲁西有猎户打着一只从没有见过的独角怪兽,想着定是个不祥的东西,将它扔了。这个新闻传到孔子那里,他便去看,他一看,就说:“这是麟啊,为谁来的呢!干什么来的呢!唉唉!我的道不行了!”说着流下泪来,赶忙将袖子去擦,泪点却已滴到衣襟上。原来麟是个仁兽,是个祥瑞的东西:圣帝、明王在位,天下太平,它才会来,不然是不会来的。可是那时代那有圣帝、明王?天下正乱纷纷的,麟来的真不时候,所以让猎户打死;它算是倒了运了。
“四书五经”到现在还是我们口头上一句熟语。五经是《易》《书》《诗》《礼》《春秋》;四书按照普通的顺序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前二者又简称《学》《庸》,后二者又简称《论》《孟》;有了简称,可见这些书是用得很熟的。本来呢,从前私熟里,学生入学,是从四书读起的。
这是那些时代的小学教科书,而且是统一的标准的小学教科书,因为没有不用的。那时先生不讲解,只让学生背诵,不但得背正文,而且得背朱熹小注。只要囫囵吞枣的念,囫囵吞枣的背;不懂不要紧,将来用得着,自然会懂的。怎么说将来用得着?那些时候行科举制度。科举是一种竞争的考试制度,考试的主要科目是八股文,题目都出在“四书”里,而且是朱注的“四书”里。科举分几级,考中的得着种种出身或资格,凭着这种资格可以建功立业,也可以升官发财;作好作歹,都得先弄个资格到手。科举几乎是当时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每个学生都先读“四书”,而且读的是朱注,便是这个缘故。
苏秦使锥子扎腿的时候,自己发狠道:“哪有游说人主不能得金玉锦绣,不能取卿相之尊的道理!”这正是战国策士心思。他们凭他们的智谋和辩才,给人家画策,办外交;谁用他们就帮谁。他们是职业的,所图的是自己的功名富贵;帮你的帮你,不帮你的时候也许害你。翻覆,在他们看来是没有什么的。本来呢,当时七雄分立,没有共主,没有盟主,各干各的,谁胜谁得势,国际间没有是非,爱帮谁就帮谁,反正都一样。当时各国所重的是威势,策士所说原不外战争和诈谋;但要因人、因地进言,广博和知识和微妙的机智都是不可少的。
记载那些说辞的书叫《战国策》,是汉代刘向编定的,书名也是他提议的,但在他以前,汉初著名的说客蒯通,大约已经加以整理和润饰,所以各篇如出一手。《汉书》本传里记着他“论战国时说士权变,亦自序其说,凡八十一篇,号曰《隽永》”,大约就是刘向所根据的底本了。蒯通那枝笔是很有力量的。铺陈的伟丽,叱咤的雄豪,固然传达出来了;而那些曲折微妙的声口,也丝丝入扣,千载如生。读这部书,真是如闻其语,如见其人。汉以来批评这部书的都用儒家的眼光。
刘向的序里说战国时代“捐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而已矣”,可以代表。但他又说这些是“高才秀士”的“奇策异智”,“亦可喜,皆可观”。这便是文辞的作用了。宋代有个李文叔,也说这部书所记载的事“浅陋不足道”,但“人读之,则必乡共说之工,而忘其事之陋者,文辞之胜移之而已”。又道,说的还不算难,记的才真难得呢。这部书除文辞之胜外,所记的事,上接春秋时代,下至楚、汉兴起为止,共二百零二(西元前四0三--二0二),也是一部重要的古史。所谓战国时代,便指这里的二百零二年;而战国的名称也是刘向在这部书的序里定出的。
说起中国的史书《史记》《汉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有两个原因。一则这两部书是最早的有系统的历史,再早虽然还有《尚书》、《鲁春秋》、《国语》、《春秋左氏传》、《战国策》等,但《尚书》、《国语》,《战国策》,都是记言的史,不是记事的史。《春秋》和《左传》是记事的史了,可是《春秋》太简短,《左氏传》虽够铺排的,而跟着《春秋》编年的系统,所记的事还不免散碎。
《史记》创了“纪传体”,叙事自黄帝以来到著者当世,就是汉武帝的时候,首尾三千多年。《汉书》采用了《史记》的体制,却以汉事为断,从高祖到王莽,只二百三十年。后来的史书全用《汉书》的体制,断代成书;二十四史里《史记》《汉书》以外的二十二史都如此。这称为“正史”。《史记》、《汉书》,可以说都是“正史”的源头。二则,这两部书都成了文学的古典;两书有许多相同处,虽然也有许多相异处。大概东汉、魏、晋到唐,喜欢《汉书》的多,唐以后喜欢《史记》的多,而明、清两代尤然。这是两书文体各有所胜的缘故。但历来班、马并称《史》、《汉》连举,它们叙事写人的技术,毕竟是大同的。
春秋末年,封建制度开始崩坏,贵族的统治权,渐渐维持不住。社会上的阶级,有了紊乱的现象。到了战国,更看见农奴解放,商人抬头。这时候一切政治的、社会的、经济的制度,都起了根本的变化。大家平等自由。形成了一个大解放的时代。在这个大变动当中,一些才智之士,对于当前的形势,有种种的看法,有种种的主张;他们都想收拾那动乱的局面,让它稳定下来。
有些倾向于守旧的,便起来拥护旧文化,旧制度,向当世的君主和一般人申述他们拥护的理由,给个文化、旧制度;又有些人要修正那些。还有人要建立新文化、新制度来代替旧的;还有人压根儿反对一切文化和制度。这些人也都根据他们自己的见解各说各的,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这便是诸子之学,大部分可以称为哲学。这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也是一个思想发达的时代,在中国学术史里是稀有的。
屈原是我国历史里永被纪念着的一个人。旧历五月五日端午节,相传便是他的忌日;他是投水死的,竞渡据说原来是表示救他的,粽子原来是祭他的。现在定五月五日为诗人节,也是为了纪念的缘故。《楚辞》中《离骚》和《九章》的各篇,都是他放逐时候所作。《离骚》尤其是千古流传的杰构。这一篇大概是二次被放时作的。他感念怀王的信任,却恨他糊涂,让一群小人蒙蔽着,播弄着。而顷襄王又不能觉悟;以致国土日削,国势日危。他自己呢。“信而见疑,忠而补谤”,简直走投无路,满腔委屈,千头万绪,没人可以诉说,终于只能告诉自己的一支笔,《离骚》便是这样写成的。“离骚”是“别愁”或“遭忧”的意思。他是个富于感情的人,那一腔遏抑不住的悲愤,随着他的笔奔迸出来,“东一句,西一句,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只是一片一段的,没有篇章可言。这和人在疲倦或苦痛的时候,叫“妈呀!”“天哪!”一样;心里乱极,闷极了,叫叫透一口气,自然是顾不到什么组织的。
《九章》的各篇原是分立的,大约汉人才合在一起,给了“九章”的名字。这里面有些是屈原初次被放时作的,有些是二次被放时作的。差不多都是“上以讽谏,下以”;引史事,用譬喻,也和《离骚》一样。
到了汉代,模拟《离骚》的更多,东方朔、王褒、刘向、王逸都走着宋玉的路。大概武帝时候最盛,以后就渐渐的差了。汉人称这种体制为“辞”,又称为“楚辞”。刘向将这些东西编辑起来,成为《楚辞》一书。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分赋为四类。“杂赋”十二家是总集,可以不论。屈原以下二十家,是言情之作。陆贾以下二十一家,已佚,大概近于纵横家言。就中“陆贾赋三篇”。在贾谊之先;但作品既不可见,是他自题为赋,还是后人追题,不能知道,只好存疑了。荀卿以下二十五家,大概是叙物明理之作。
东汉以来,班固作《两都赋》,“极众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张衡仿他作《二京赋》。晋左思又仿作《三都赋》。这种赋铺叙历史地理,近于后世的类书;是陆贾、荀卿两派的混合,是散文的更进一步。这和屈、贾言情之作,却迥不相同了。此后赋体渐渐缩短,字句却整炼起来。
唐、宋两代,以诗赋取士,规定程式。那种赋定为八韵,调平仄,讲对仗;制题新巧,限韵险难。这只是一种技艺罢了。这称为“律赋”。
赋似是我国特有的体制;虽然有韵,而就它全部的发展看,却与文近些。不算是诗。
汉武帝立乐府,采集代、赵、秦、楚的歌谣和乐谱;教李延年作协律都尉,负责整理那些歌辞和谱子,以备传习唱奏。汉乐府的声调和当时称为“雅乐”的三百篇不同,所采取的是新调子。这种新调子有两种:“楚声”和“新声”。屈原的辞可为楚声的代表。汉高祖是楚人,喜欢楚声,楚声比雅乐好听。一般人不用说也是喜欢楚声。楚声便成了风气。楚声里也有整齐的五言,楚调曲里各篇更全然如此,像著名的《白头吟》、《梁甫吟》、《怨歌行》都是的,这就是五言诗的源头。
旧传最早的五言诗,是《古诗十九首》和苏武、李陵诗;说“十九首”里有七首是枚乘作,和苏、李诗都出现于汉武帝时代。但据近来的研究,这十九首古诗实在都是汉末的作品;苏、李诗虽题了苏、李的名字,却不合于他们的事迹,从风格上看,大约也和“十九首”出现在差不多的时候,这十九首古诗并非一人之作,也非一时之作,但都模拟言情的乐府。
汉献帝建安年间(西元一九六--二一九),文学极盛,曹操和他的儿子曹丕、曹植兄弟是文坛的主持人;而曹植个大诗家。
阮籍是老、庄和屈原的信徒。他生在魏、晋交替的时代,眼见司马氏三代专权,欺负曹家,压迫名士,一肚皮牢骚只得发泄在酒和诗里。他作了《永怀诗》八十多首,述神话,引史事,叙艳情,托于鸟兽草木之名,主旨不外说富贵不能常保、祸患随时可至,年岁有限,一般人钻在利禄的圈子里,不知放怀远大,真是可可怜之极。
谢灵运,宋时作到临川太守。他是有政治野心的,可是不得志。他不但是老、庄的信徒,也是佛的信徒。他最爱游山玩水,常常领了一群人到处探奇访胜;他的自然的哲学和出世的哲学教他沈溺在山水的清幽里。他是第一个在诗里用全力刻划山水的人;他也可以说是第一个用全力雕琢字句的人。
唐代谐调的发展,成立了律诗绝句,称为近体;不是谐调的诗,称为古体;又成立了古、近体的七言诗。古体的五言诗也变了格调,这些都是划时代的。
宫体诗渐渐有人觉得腻味了;陈子昂、李白等说这种诗颓靡浅薄,没有价值。李白更撇开了排偶和谐调,作他的七言乐府。绝句最短小,贵储蓄,忌说尽,李白所作,自然而不觉费力,并且暗示着超远的境界;他给这新体诗立下了一个标准。
但是真正继往开来的诗人是杜甫。他的诗努力描写当时的情形,发抒自己的感想。唐代以诗取士,诗原是应试的玩意儿;诗又是供给乐工歌妓唱了去伺候宫廷及贵人的玩意儿。李白用来抒写自己的生活,杜甫用来抒写那个大时代,诗的领域扩大了,价值也增高了。而杜甫写“民间的实在痛苦,社会的实在问题,国家的]实在状况,人生的实在希望与恐惧”,更给诗开辟了新世界。
杜甫的影响直贯到两宋时代,没有一个诗人不直接、间接学他的,没有一个诗人不发扬光大他的。
晚唐诗向来推李商隐、杜牧为大家。宋初的诗专学李商隐;末流只知道典故对偶,真成了诗玩意儿。王禹偁独学杜甫,开了新风气。欧阳修、梅尧臣接着发现了韩愈,起始了宋诗的散文化。欧阳修曾遭贬谪;他作诗着重锻炼,着重句律;句律就是篇章句的组织与变化。他开了江西诗派。
南宋的三大诗家都是从江西派变化出来的。杨万里为人有气节;他的诗常常变格调。范成大是个达官。他是个自然诗人,清新中兼有拗峭。陆游是个爱君爱国的诗人。
向来论诗的对于唐以前的五言古诗,大概推尊,以为是诗的正宗,唐以后的五言古诗,却说是变格,价值差些,可还是诗。七言歌行及近体成立于唐代,却只能以唐代为正宗。宋诗议论多,又一味刻划,多用俗语,拗折声调。他们说这只是押韵的文,不是诗,但是推尊宋诗的却以为天下事物物穷则变,变则通,诗也是如此。
诗毕竟是诗,无论如何的扩展与调整,总不会与文混合为一的。诗体正变说起于宋代,唐、宋分界说起于明代;其实,历代诗各有胜场,也各有短处,只要知道新、变,便是进步,这些争论是都不成问题的。
记言、记事的辞之外,还有讼辞。打官司的时候,原被告的口供都做“辞”;辞原是“讼”的意思,是辩解的言语。这种辞关系两造的利害很大,两造都得用心陈说;审判官也得用心听,他得公平的听两面儿的。
战国时代,游说之风大盛。游士立谈可以聚卿相,所以最重说辞。他们的说辞却不像春秋的辞命那样从容宛转了。他们铺张局势,滔滔不绝,真像背书似的;他们的话,像天花乱坠,有时夸饰,有时诡曲,不问是非,只图激动人主的心。
还有一种“寓言”,藉着神话或历史故事来抒论。《庄子》多用神族,《韩非子》多用历史故事。
伴随着议论文的发展,记事文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里《春秋左氏传》是一座里程碑。汉代司马迁的《史记》才是第一部有自己的系统的史书。他创造了“纪传”的体制。
汉武帝时候,盛行辞赋;后世说“楚辞汉赋”,真的,汉代简直可以说是赋的时代,所有的作家几乎都是赋的作家。
梁昭明太子在《文选》里第一次提出“文”的标准,可以说是骈体发展的指路牌。
演释古人的话的有“故”、“解”、“传”、“注”等。用故事来说明或补充原文,叫作“故”。演释原来辞意,叫作“解”。但后来解释字句,也叫做“故”或“解”的各种意义。如《春秋左氏传》补充故事,兼阐明《春秋》辞意。《公羊传》、《穀梁传》只阐明《春秋》辞意--用的是问答式的记言。“注”原只解释字句,但后来也有推演辞意、补充故事的。
汉、晋人作群经的注,注文简括,时代久了,有些便不容易通晓。南北朝人给这些注作解释,也是补充材料,或推演辞意。“义疏”便是这个。无论补充或推演,都得先解剖文义;这种解剖必然的比注文解剖经文更精细一层。这种精细的克制不算是破坏的解剖,似乎是佛典翻译的影响。不过佛典只是佛典,义疏只是义疏,当时没有人将这些当作“文”的。唐初,陈子昂提倡改革文体,和者尚少。到了中叶,才有一班人“宪章六艺,能探古人述作之旨”。而元结,独孤及、梁肃最著。他们作文,主于教化,力避排偶,辞取朴拙。但教化的观念,广科学家难以动众,而关于文体,他们不曾积极宣扬,因此未成宗派。开宗派的是韩愈。
柳宗元与韩愈,宋代并称,他们是好朋友。柳作文取法《书》《诗》《礼》《春秋》《易》,以及《穀梁》《孟》《荀》《庄》《老》《国语》《离骚》《史记》,也将经、子史排在“文”里,和韩的文统大同小异。
韩愈抗颜为人师而提倡古文,形势比较难;欧阳修居高位而提倡古文,形势比较容易,明代所称唐宋八大家,韩、柳之外,六家都是宋人。欧阳修为首,以下是曾巩、王安石、苏洵和他的儿子苏轼、苏辙。
欧、苏以后,古文成了正宗。辞赋虽还算在古文里头,可是从辞赋出来的骈体却只拿来作应用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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