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文学》第五期 短篇散文

2018-11-22 15:49:44  阅读 106 次 评论 0 条

  吴孔文,“70后”,会计师,安徽省散文协会理事,六安市作协理事,现供职于安徽省金寨县财政局,任办公室副主任。曾在《中国财政》、《中国财经报》、《北京文学》、《青春》、《青年博览》、《扬子晚报》、《新安晚报》、《北京晚报》、《燕赵晚报》等报纸杂志发表文学作品200多篇。网名:爱笑的石头。

  一直想写一篇关于山村的文字,又怕写不好,写不透,粗文浅意的东西,会愧对那方清纯的乡土和那群憨实厚道的乡亲,因此迟迟没敢动笔。终于有一天,当我站在山村的村口,看着天上缓缓升起的上弦月,听到一些乡亲热议着要搬出那座可爱的村子时,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决定动笔,即使要承担文不尽意的自我谴责。

  那是一个叫徐家河的村子,村后大山高峻,村前清溪自碧。千百年来,徐家河人依山傍水,劳碌而食。1995春,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被乡财政所派到徐家河村负责农业税的征收。在当时,这种分工是对我的照顾,因为全乡的农业税收中,每年就数徐家河村的农业税征收最为顺利。

  就这样,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进驻到徐家河。进村不久,乡里就下达了全村农业税的任务,为分配好农业税,村里召开了全村党员、村民组长和群众代表参加的会议,会议传达了乡里的任务数和分配精神后,就要求与会的人们发言,听取他们对当年税收分配的意见。

  1995年以后的许多年,徐家河村的农业税分配都采用了会议这种模式,而不像别的村那样,又是贴标语、又是放喇叭,搞得惊天动地的。尽管如此,在分税会议上,我还是听到了太多的叹息,那是发自最低层的、贫困的、同时也是善意无奈的叹息。代表们说税收任务真是太重了,一个家庭几乎近千元,真的快要承担不起了。说着说着整个会场都陷入了沉默。每年的分税会议后,我总是一夜无眠,因为与会代表们都是带着太多太多的叹息离开会场的啊!

  分税会议后,各个村民组很快把各户的纳税花名册报上来了。我不知道每个组的组长和党员们是怎样做农户的工作的,总之,每年的农业税征收,都进展得很顺利。不仅如此,憨厚善良的村民们还把我当作自家的孩子,哪家拾到菌子、猎到野兔或是杀猪屠狗什么的,都会来村部找我,遇到红、白之事也会让我去参加。我与这些村民们同哭同笑,同大口吃肉,同大声慨叹。我知道,面临沉重生活压力之人需要最彻底的精神宣泄。因此,当乡亲们向我倾诉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时,我尽量做一个真诚的倾听者,一个积极的思想上的共鸣者——我们的衣食父母虽然不懂得微言大义,但他们懂得什么是真实的生活,而那些脱离了群众的干部们,谁能讲得清生活是什么呢?

  许多年里,我在徐家河村幸福而又痛苦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农村的税费改革,等到了一项项惠民政策的出台。那是一个春天的晚上,皎月高悬,蛙声如鼓。在村里的分配会议上,当村长宣布农业税任务减少了,且以后越来越少时,会场上有人哭了,听到这哭声,我也受到了感染,泣不成声。

  从农业税收环境来讲,徐家河自始至终都是宁静的,人们在税收任务沉重时,学会了平和与微笑,当这种沉重解下时,只不过笑得更为甜一些。当年,极少数的群众因农业税而上访、闹事甚至是暴力抗税的诸多事件,没有一项与这里有关。可谁又知道,当年为了及时足额地交上农业税收,这里的许多人家省吃俭用、卖猪卖鸡、过着缺油少盐的生活!平和、宁静、善良的徐家河人,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爱党、爱国,什么才是拥护国家大政方针,什么才是舍小家顾大家。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当生活好起来后,一批又一批的徐家河人开始搬出那个山村,一些乡亲告诉我,他们心中早就有个梦,那就是到大城市里去生活,因为那里的生活更精彩!

  一个初夏的夜晚,我再次来到这个小村子,那些要搬离村庄的乡亲一见到我,立即就亲热得不行,买肉置酒地招待了我。其实看到他们那激动、兴奋的表情,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知道“城里居大不易”,这些朴实、善良的徐家河人,真的能适应城里那并不太好的环境?真的能在那钢筋、水泥构筑的土地上,扎下一颗颗善良的种子?

  村里有一个传说:谁能对着月亮许一个善良的愿望,这个愿望就会实现。那天晚上,我对着冉冉升起的上弦月为这个村庄的人们许下了一个愿望,真诚地祝愿他们幸福、平安!

  我一直像关注自己的品行一样关注着萝卜,作为一个小老百姓,我品行的好坏尽管微不足道,而萝卜呢?

  寒冷的冬天,萝卜们静静地躺在地窖里“酣睡”,它和红薯一起构成了穷人们对冬天最现实的“记忆”:只要有一堆燃烧的火,有一窖安静的萝卜与红薯,那一个冬天就不会干瘪。

  萝卜与秋结伴而行。在夏天的尾梢上,一把把浅红的萝卜籽儿被丢进褐色的泥土里,一丝希望开始让泥土饱胀。要不了几天,小萝卜们就会伸长白嫩嫩的腿儿,顶着一顶顶绿色的斗笠站立在我们的面前,它说的话我能听懂:只要有种子和泥土,就会有生命。

  我得不断地为它们施肥、浇水。萝卜不显娇贵,它耐水也耐肥,水肥一足,往往就一日千里。绿茵茵的萝卜缨儿会在我经过地里时向我招手。选个早晨或是中午,提一只小筐,慢悠悠地拔些缨儿回家,开水一烫,油盐一拌,贫穷的日子瞬间生动了。

  小萝卜从三、五寸长就鼓动起我们的感激,取下它的缨儿,凉拌着或是炒着吃了;三、五寸的一枚枚绿卵,迎面劈开,切成四架,和着微盐和辣子,要是有香油就再好不过。一碗白米饭,一撮红绿相间的腌萝卜,甚至还有芝麻灵魂深处的那份清香,再抑郁的心情也会被排解殆尽。我就是在吃着腌萝卜的时候学会了穷人爱唱的所有歌谣。

  在我众多的伙伴中,一凡的脑袋特别大,大到他的脖子几乎都无力支撑。一凡家的人口多,为了节省粮食,冬天全家的晚饭就是水煮萝卜。有时,煮萝卜里会放几星腊肉,释放一屋的肉香。吃萝卜时,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姑姑婶婶,都会把不经意间盛进碗里的腊肉放入一凡碗里,因为当时他是一家中年龄最小的。一凡吃着喷香的腊肉,看着灯下一张张吃萝卜的脸,猛地就像浇足水肥的萝卜,骤然长大许多。

  我们会在秋霜来临前收获一年的萝卜。此时的阳光已消瘦。一家人挑着箩筐、挎着小筐、提着土箕来到萝卜地,萝卜的叶子已显现出黄色,如同我们的脸。拔起一棵棵的萝卜,清清白白的收获写在我们脸上,也写在萝卜身上。这时的风会微凉,天空更加得蓝,小虫在冬天来临前使劲地歌唱,我们一家一边在地里劳作,一边在心里罗织着感恩天地的理由。

  油灯下,我们会因今年萝卜的丰收欢笑不停,我们知道这些萝卜会被腌着、晒着、煮着、炒着吃,我们说着说着就会随手拿起堆在地上的萝卜啃上几口,水汪汪的萝卜,在嘴里凉晶晶地歌唱着,它是在穷苦的日子里开出的花朵。

  几天前我见到了一凡,他现在已经是个小有作为的人了。与他谈起当年吃萝卜的事儿,仿佛都记得如昨天一般。一凡说过几天家里要收萝卜了,他准备回去一趟,送些钱给自己的父母叔婶,还要到爷爷奶奶的坟上去磕几个头。说完,他的眼里亮晶晶的,这是一双成熟男人的眼睛。

  冬天吃不完的萝卜,开春就会冒出芽儿来。那些年,我们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它们栽到地里,开花结籽后,连根拔起,挂在屋檐下晒。家中哪个人肚子胀气,拿剪子剪下一截萝卜秸儿,入水一煮,喝上几口,气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将连着萝卜秸儿的已消瘦得有些变形的萝卜叫做“气萝卜”,尽管它当初丰盈得像十七八岁的姑娘和小伙子,但我们还是将这个不雅的称号送给了它。原因是即使它的生命已经枯萎,但它还牢记着为人们消气的使命,特别是对于穷人。

  穷困的日子里,虽然我心里很想吃上一口苹果,可嘴里却从没对父母提过这种非份的要求,我把那青青白白的萝卜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直至它流露出生活深处的甜味来。

  伍红梅,祖籍安徽无为,出生于江西靖安。1989年江西财经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1993年考入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部攻读世界经济专业研究生,1996年硕士毕业后到财政部工作。先后在财政部办公厅综合处、信息处、督查处工作过,现供职于财政部关税司。

  父亲是位普通的林业工人,在别人眼中恐怕只能用“平凡”两字来形容。但就是这样一位平凡的父亲,在我心中却是无比的伟岸。总也忘不了儿时骑在父亲脖子上看电影,忘不了父亲手把手教我学写字、打算盘;忘不了夏天傍晚家门前悠扬的琴声和冬日夜晚围着火炉听的故事;忘不了他提醒我遇事要冷静、做事要寻规律,也忘不了父亲在我成长阶段许多人生重要关口的坚定支持……回想起来,父亲实在给了我太多宝贵的人生财富。

  从安徽长江边一个有田地、有茶园,并在南京做着生意的地主的儿子,蜕变成江西大山深处的森林工人;从一名成绩优异的高小少年,休学后立即变成一个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在“”的浪潮中颠沛流离,几度清回又折返,辗转奔波于皖赣两地;在大山深处躲避“造反派”追击度日、在长江渡口逃脱追查……虽不能说是九死一生,但父亲身上的确烙上了太多那个时代的烙印。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打倒父亲,他总是能从生活中发现和创造乐趣,轻松乐观地面对生活,每天笑呵呵的,说自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对我说“跑到江西当了工人,虽然生活比较艰苦,但好处就是少了农村老家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使你能和男孩一样上学念书。”

  父亲心灵手巧,在他的工作生活圈子里绝对是位能人。作为森林工人,他上山能伐木能造林能破篾,下河会扎排会放排会打鱼,在家还是个木工能手,家里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因头脑灵活,手艺好、技能全面,所以在工人队伍里还颇有威信。但最让我感到骄傲的还是父亲的文化气息和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基本上门门在行。夏天天热,到门口乘凉,父亲悠扬的琴声总是能把小山村的孩子吸引到我们家门口来,听完一曲又一曲;冬天天冷,我们兄妹几个总是围坐在父亲自己发明制造的温暖的烤火桶里(木桶底部放着小火盆),听父亲讲故事,听完一节还要一节;辞旧迎新的时候,父亲总是帮着左邻右舍书写对联。

  在那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里,我们家是第一批买收音机、自行车的。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不用上山下河做事,父亲总是在家里一边编竹篮、做家具,一边听收音机,那时节目少,他是从小喇叭节目到新闻一个都不落地听,高兴起来还跟着哼唱。父亲喜欢听戏、看电影,每逢别的村子演戏或放露天电影时,他总是骑着车带我赶场,我负责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打着手电筒,照亮崎岖的山路。有时候路远,到晚了,我个子矮看不见银幕,父亲就把我扛在肩膀上看,记得我第一回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就是这么看完的。

  父亲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小时候,如果母亲不在家(多半是回安徽老家看望外婆),他总变着花样给我梳辫子、做好吃的,记忆中父亲自己琢磨出南瓜饼最好吃了。搞水运、放木排去到远一点的地方,父亲总会带一些新鲜的东西回来,好看的花布、没有吃过的荔枝、哈密瓜,地方名特小吃等等,虽然往往只能买一点点回来让我们尝尝,但我还是很满足。高中的时候,我读书的县一中离家一百多里路,当时交通不便,加上学校课程安排比较紧,学期中基本不回家,父亲有时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教室或寝室外。尤其是在开始变天下小雪的时候,他就会对母亲说天变冷了,下小雪了,我明天也不用出工,我怕宝宝冷,我去给她送棉袄吧。遇到我上课,他就会一直在教室外面等,直到我放学。他说他反正也没有其他事,不想耽误我的课。放学后看见我,他总是喜欢大声地唤我的小名“宝宝”,当时我觉得很难为情,每次私底下向他抱怨当着同学面别叫这个小名,他次次都答应了,但是下回又忘了。幸好,他说话带着浓厚的安徽口音,同学也听不准,他到底叫我什么,反正我是打死也不会说的,所以高中三年同学们也一直未能搞清楚我的小名到底叫什么。

  父亲来学校看我的日子绝对是节日,他会从家里给我背不少吃的、用的,而且放学后,他每回都会带我去东风或迎春饭店(当时县城就这两家饭店)去炒两个菜改善生活,带我去商店买点我稀罕的东西。送我回学校后,自己则在旅馆找个便宜的床铺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坐着长途汽车回山里了。

  最难忘的是高二下学期我从理科转文科的事。当时我在理科班成绩排在前十几名,考个卫校、师专应该没问题。但我觉得自己的兴趣偏文科,理想是将来当律师或外交官,且觉得自己转文科会更显优势。父亲仔细听了我的想法后,毫不犹豫地说,他相信我,坚决支持我转文科。我也跟他说,文科的学校少、选择余地小,万一考不上,招工招干都要考数理化,转科风险蛮大的。父亲说:“不要紧,一年考不上,还可以再补习嘛;我虽是个普通工人,但有力气。山里物产多,只要勤劳,多想想办法,我有办法挣到钱供你读书的。”因为转科,校长找我谈话,有了父亲的支持,我觉得自己底气很足。问家长的意见,我把父亲的话转述给校长,校长二线年高考,因发挥失常没有考好,我跟父亲说,如果师专什么的录取了,我不太想去,想复读一年,因为我觉得自己凭实力,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父亲仔细听完后又一口答应了,说:“没有关系,今年不行明年再考。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好学校。阿爷永远支持你,阿爷有办法供你读书的!”后来,学校发榜是财经学院,也就没有再复读了。但是在彷徨无底的时候,是父亲给了我坚实的支撑!

  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老家的三叔正好从安徽来了,他对父亲说,已经很不错了,一次就考取四年制的本科院校,多少人复读好几年才考上呢。父亲也很高兴,背起自己的撒网骑上自行车就下河去了,直到傍晚回来,从竹篓里倒出一大碗鱼来。我知道这是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我庆贺呢。山里的河水很清,鱼不大,但味道很鲜美。

  毕业留校当老师的1992年暑假,我出差来北京参加研讨会,那是我第一次来北京。当时从南昌坐火车到北京需要整整两个晚上一个白天,火车沿途跨越长江、黄河,穿过了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虽然长时间坐车双脚都肿了,但我还是很兴奋,不觉得疲劳,一下火车就直奔广场去看升旗。北方的宽广辽阔震撼了我,北京的博大、包容和厚重的文化底蕴深深地吸引了我。回去后我对母亲说,想考北京的研究生,母亲不赞成,说一个女孩子在大学里当老师就很好了,下一步是有合适的早点成个家。父亲私下里对我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能多念书,到大地方去总是好的。尤其是如果能凭自己努力考到首都北京去,那该多好。我支持你,你自己好好准备,悄悄地考吧,考上你妈也不会不让你去的。”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普通的工人,但每当他的孩子面临人生重要关口的时候,他总是冷静坚定地给予指导和支持。谁能说这样的父亲不伟大呢?他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好父亲!母亲有时抱怨说我就像父亲,心太大、不停歇。我想,也许这就是父爱的力量吧,他支撑着一个茫茫原始森林中的小女孩坚强地走出来,从大山深处一步步来到了北京。

  1996年研究生毕业,考公务员来到部里工作。上班后给家里打电话,父亲呵呵地笑了,连连说:“你真是命好、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这在我们家以前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一定要好好珍惜,把工作干好,多做点事累不死人;吃点亏也不怕,吃亏是福;做人做事眼光要放长远,不要计较一时的得与失。”当然还不忘嘱咐一通,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要把精力主要放在工作上之类的话了。

  到部里上班半年多后,我觉得自己基本适应了单位的节奏和工作,想起父亲爱读《西行漫记》之类的历史书,对北京的故宫、卢沟桥等地名以及近现代历史都很熟悉并给我们讲过很多,就邀请他和母亲一起来北京走走。父亲听了蛮想来的,但母亲觉得明年开春后来更妥当。谁能想到,这个愿望竟再也无法实现了。没过多久,父亲就因突发脑溢血永远地离开了。母亲也一再说:“谁知道他会走得那么快呢?不然我说什么也要陪他先去北京的。”直到今天,我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怎么就永远都实现不了了,永远都无能为力了?难道这就是父亲与我的宿命?

  再过几天,父亲离开我们就整整16年了。卢沟桥的石狮子还在、白洋淀的芦苇已经开花,父亲讲的“七七事变”、《大刀记》等故事还仿佛在耳边,但我却早已不能为他老人家做点什么了,这已是女儿心中永远的痛!多少回,从梦中醒来,忍不住潸然泪下;多少回,独处的时候,我依然忍不住放声痛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还能为阿爷做点什么呢?”除了孝顺母亲、力所能及地帮助父亲的亲戚、像父亲希望的那样工作和生活。

  学新概念英语,读到“亡灵返乡”那一课,知道在日本,人们每年过一次“亡灵节”,在那一天,逝去的亲人会回到他们的家中,活着的人对他们表示欢迎,摆放好食品,因为预料他们在经过长途旅行后会感到饥饿;挂着特制的灯笼,为的是帮助他们看清回家的道路。我就想,等我退休后,我要回到家乡的小山村去,在小山上盖一栋小木屋,通向大路的两侧种上父亲喜爱的梧桐树,还要在树上装些小路灯,每天都为父亲照亮回家的路,在我想父亲的时候、在父亲想家的任何时候,能看清回家的路……

  陈永多陈永多,20世纪60年代生于安徽寿县。诗探索中国新诗会所会员。爱好文学,坚持业余创作,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诗探索》、《财政文学》、《中国审计报》、《安徽经济报》等报刊。出版有诗集《倾情大地》。参加工作后主要从事经济管理,曾在统计、民政、审计部门任职,现为安徽省淮南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

  成语“笨鸟先飞”,意思是说能力差的人做事情时,恐怕落在先进之后而提早行动,也就是说宁肯花双倍努力,以求得到实际效果。但相对于当今社会,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环境关系复杂,有许多事情需要去探索和实践,如果花大量时间在某一件事情上去努力,那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可能要错失很多良机,没有做到事半功倍。笨鸟可以借鉴聪明“鸟”飞出的路线、方向,结合自身的优势,发挥自己的特长,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有捷径可走、有成功的经验可鉴、有先进的方法可取,笨鸟应当注意先学,而不是先飞,武装脑袋,学习些有价值的东西,掌握了飞的本领,创新方法,再去飞也不迟。

  让聪明鸟先飞,可以在创新上取得更多成果,找到更加顺畅的捷径,为笨鸟提供更多有价值的参考。笨鸟后飞,可以积蓄力量,借助外力,优化自己,使自己飞得更远更高。如,在实际工作中,有许多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比如预算单位银行账户清理、实行公务卡制度,合肥等市在这方面做得就比较好;又如预算编制、执行、监督、绩效评价和审计整改,河南焦作市做的就很好,《中国财经报》做了很多介绍;还比如民生工程和惠民直达工程,六安市做的就很好。这些市的成功经验,我们可以结合本地的实际,不需要花大量时间去摸索,拿来就可以运用,就可以取得好的成果。

  笨鸟后飞,自然有其道理,但后飞也是要讲究姿态、状态的,需要的是精气神,而不能盲目等待,要主动地去借鉴、改进方法、完善自我。同时,在飞的时候,多动脑筋、多想办法,或者就成了“懒汉”和“庸汉”,一事无成,只能是飞而无果。

  “八字没一撇”是指事情还没有眉目,“八”字先撇后捺仅两笔,连一撇都还没有写,八字还远着呢。这一格言告诫世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从一开始,实实在在地做,等事情有了好的结果再说也不迟,不要事情还没有做,就早早想好了结果。看来这一撇是多么的重要。

  八字有一撇,就是说已经写了一撇,还有一捺没有写成。对于某事、某项工作来说,也就是说已经完成了一半,让人看起来很有希望,于是乎利用各种媒介去宣传,或请领导去考察,或请专家做点评、得到一定的支持,等等,这些都是无可非议的,但工作或事情最终还是要出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想看到的结果和实惠,不然仅仅就是那一撇,意义与“没一撇”没有两样。但在现实社会里,往往事与愿违,有头无尾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始终仅是那么一撇,如某某工程开工典礼非常热闹、场面很大,可是时间已过去半载一年的,还是奠基石一块,孤立场中;又比如,某某科研项目,刚有设想就大谈特谈结果如何如何,可是又是一年半载过去,项目不了了之,再也无人提及;还有某某项政策,明知道与现实不符合、没有经过可行性论证、执行难度很大、群众也有了抵触情绪,但还是闭门造车、章节条目一应俱全,印发下去,效果甚微。据有关机构提供的信息显示,对某市制定的一项政策进行跟踪问卷调查,该政策共4章30条,其政府部门知晓率不到10%,章条内容知道的就更少了,可以想想这项政策能得到贯彻执行吗?能够落实到工作中去吗?出现的问题能够得到有效解决吗?可见,有这一撇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八字有一撇,应该是具有执行力的一撇,这一撇是从实践中来再到实践中去的一撇,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一撇,集中智慧、广泛调研、征求意见、民主决策,能够得到贯彻落实的一撇;八字有一撇,应该是具有公信力的一撇,这一撇下笔是很重的,不是纸上的墨水,是实实在在的一撇,是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得到实惠、发挥积极性、主动性的一撇。只有一撇写好了、做实在了,一捺才能踏实、才能有依靠、才能彰显威力。作为政府监督的审计部门和审计人员,在新的形势下应积极面对新的任务、新的要求,要不断加强自身学习、提升业务能力、运用计算技术、跟进综合分析能力,而且还应有认真履行审计职责、力求增强客观的监督性、现实的揭示性、明晰的批判性和操作的建设性的本领,以此发挥审计监督的“免疫系统”功能,促进经济社会平稳较快的发展,显示出应有的监督作用。

  八字有一撇,我们应当给予更多的关注,一捺更要写好,只有两者互依相靠、协调共融,才能真正成为“八”字。因此,我们不论在工作、生活、学习中都要写好“八”字,先要写好一撇,更要写好一捺。同时,还应与时俱进,统筹兼顾,不断实现新的目标、得到经过自己辛勤努力、真实可靠的结果。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词源于《诗·小雅·鹤鸣》。表面的意思是说,别的山上石头可以作为砺石,用来琢磨玉器。此话听起来很对,仔细研判起来就有了问题,如果他山的石头,不可以作为“砺石”,还难攻玉吗?值得深味。这一古老有哲理的成语,今天看来也存在谬之千里的怪诞。

  “他山”是何山?“之石”又是何石?就是说他山之石是什么样的石头,这才是攻玉的本领所在。如果他山之石没有“砺石”之能耐,玉只能深藏其身,为世人所不知,岂不“冤”也。

  然而,现实工作、学习和生活中,也不乏其例。有的人刚学了点儿东西,就对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让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有的不是聚心地去学习好的做法、促进工作开展,说是某某地方工作不错,值得一学、值得一鉴,花了不少工夫,学回后却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只是游山玩水而已,假借“他山”而游了名山名石;有的则更为滑稽,自己给自己树“他山”、立“砺石”,美其名曰,“功”在其外,“悦”在其内,走东闯西,游南闯北,标新立“一”,脱离了实际,偏离了社会,贻误了工作时机,造成了被动,给社会、给人民带来了不少损失,等等。这些教训,应当积极加以吸取。

  其实,咱们的老祖宗也有搞错了的地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一个很好例子。我们可以借鉴他人的做法或意见,去帮助自己改正错误或缺点。首先是要看他人的“做法或意见”是否正确、是否符合实际、是否经过实践检验得到的,而不是盲目地照搬照抄、不加分析地全盘听取,如果是用了错误的“做法或意见”,去“改正错误或缺点”,其不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错误没有改去,反而“变本加厉”,必将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可见,他山之石,不可攻玉,应当正视。要弄清“他山之石”,是非常之要紧,需要慧眼、需要辩别、需要深悟,才能走出一条符合本地区、本部门、本单位和“自我”实际发展的路子来。

  王世宏王世宏,1972年10月出生于内蒙古。中央财经大学在职研究生学历。1987年10月入伍,从军20载。2006年转业,现任职于财政部离退休干部局。爱好文学、诗歌、书法。数次在部里组织的征文活动中获奖。

  一直以来,以为在想当然的任一个假期里,当自己想家时,只需方向盘一握,油门一踩,三几个小时后,便可以投入到那个家里,在母亲温暖的目光里,大咧咧地傻睡,大喇喇地饮酒吃肉,偶尔,还幼稚地和母亲撒一点小娇,哪怕撒得不像个爷们儿,也从不用去顾忌。

  一直以来,习惯了被母亲惦记和惦记母亲的日子。平日里,时不时打个电话,或是在假期,想也不用去想,打包了行囊,直奔那个有老娘守着的家。而这家,始终是一直以来扎根在潜意识里的真正的家。这家,背负了我太多的情感和思念,纵然行遍了千山万水,又哪怕是在京住了若干年的自己的家,却也都无法从骨子里接受为真正的家。至于原因,好像已不重要——无论在哪里,一个没有母亲住守的家,就像是没有了温馨温暖,也自然找不到有母亲在的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是啊,怎么能比得了呢?有母亲在,永远可以做个万事不用操心的傻儿子。不用担心晚上看电视不小心睡着后可能会着凉,任何时候醒来,身上都会有母亲不知何时早已为自己盖好的棉被。早晨无论几点起床,又早有母亲一双炯炯的眼温情又温暖地迎接自己的醒来,而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早餐也已在不知不觉中伴着晨光,静静陪着母亲守候自己一起床就会开始的肆无忌惮。是啊,怎么能比得了呢?一直以来,习惯了晚起,习惯了睡觉不上闹铃,习惯了在次日有事时的前晚在睡前的一句“妈,我明天7点起”后便放心呼呼睡去。而被母亲叫醒的早晨,永远不会比预定的时间多出或少出一分一秒。

  一直以来,习惯了以母亲处世的方式去处世。母亲生于旧社会的地主家庭,家境还算富裕。然而,3岁时便没有了生母的母亲(姥姥在母亲三岁时便早亡),母亲的童年基本是在自己的姥姥家度过,好在她的姥姥家亦是地主,所以母亲的幼年虽然凄苦,但总还算衣食无忧,而且能够在那样一个年代里随着别的表兄弟一起去读私塾。而正是这样的经历,使得母亲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少了几分旧社会乡村农妇的动辄哀怨忧愁,而多了几分与命运抗争不服输的坚强性格。而这性格,自然而然地,深深影响了我及我的哥哥姐姐。记得母亲教育我们几个子女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做人,要把牙长在心上!那时的我,一直不懂这话的含义。长大后,渐渐明白了那是一个从旧社会里走过来的普通妇女对社会的认知和与命运抗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是一种叫做志气的品质,是一种傲骨,是一种坚韧,更是一种遭遇挫折时越挫越勇不服输的气节和对儿女性格养成的历练!

  一直以来,习惯了以母亲做人的方式去做人。母亲一生,待人和善。与人为邻为友,极尽热情。交富达不献媚,遇贫贱不气昂。那时,任家里生活如何清苦,但凡来客,母亲总会毫不犹豫地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来待客。而她一再告诫和教诲子女的则是:请客就是要大方,过日子必须要仔细。因此,在那个全社会都并不富裕的年代里,每遇有上门乞食或乞讨者,母亲都从不吝啬,总会尽力相助,从不会让人空手而过家门。有时,看我们不解,便幽幽地说,“唉,但凡人要是有一点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乞讨啊,我们好歹还能吃饱,更不用到处去讨食,怎么能不帮人家一些呢”!而每有从乡下来的表亲或远亲,母亲更是落落大方地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来待客,而那些待客的东西,则是我平时只能奢望却不可得的东西。与此相反,对于生活,母亲则要求她的子女朴素节俭。那时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工作,而大哥已成家,二哥也还可以帮工贴补家用,所以,家里的生活并非捉襟见肘。但母亲却仍以一贯的方式要求我们勤俭。记得有一年我的二哥在外打工一个月后,用赚到的第一笔钱为自己买了一件漂亮的夹克衫。结果,被知道后的母亲狠狠地批评一顿。无奈,二哥只得眼含泪水去商店退掉才算完事。直到今天,每当提起当年的这件事情,已是武警部队大校警官的二哥眼里,都还会现出幽幽的一点光来。母亲这样的生活态度和持家处世方式,经过日久天长,自然也都早已深深置入了我们兄弟姐妹的骨髓。也正因如此,母亲一生的朋友知己虽然不多,但大都是陪了她一生到终老而无悔的知交至交。

  一直以来,以为母亲的诸如“好好工作别出错”、“别喝酒,早回家”、“妈身体好,你们别挂念”之类的话语无非是一个老人的絮叨,自己早已长大成人,应对当前的这种社会环境早已绰绰有余,而母亲的观念早已是过去时,已跟不上子女的步伐。所以,只会用“您就别管了”、“别操心了”之类的简单话语来搪塞,却从没想过应该去仔细研读一下母亲眼光中闪过的那丝无奈和忧虑,更别说静下心来认真去体味母亲在父亲离世后的孤独、惆怅与凄苦。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直以来,深深印在脑海的,是终年不变的母亲的脸和那一脸的和善。母亲信佛,尤其是暮年。每天,除了走亲访友,就是颂经念佛和四处行善。起初,我还对母亲选择的这种生活方式略有微词,但时间久了,渐渐理解了母亲这样的选择正是为不拖累儿女而为自己寻找的一种精神和生活两方面的寄托。虽谓一举两得,却亦是“谁言寸草心”呐。

  慈眉善目的母亲,到70多岁时,头上仍是一头乌发,白发并没见多少,于是周围的众人俱皆赞叹,于是我也便荒唐地认为这赞叹所反映的俱皆是真,母亲断不会苍老。于是,我便一厢情愿地忽略了母亲的健康状况,于是每年一次的例行体检也便由着母亲的性子不去做胃镜。母亲说,害怕那大黑管子插入自己的咽喉,于是,尽管母亲总说胃不大舒服,但又只能由着她老的性子,一次又一次在矛盾中妥协——不做便不做罢。哪曾想,终于还是胃这地方出了毛病,在确诊晚期胃癌一年半后,这病把母亲从我身边夺走了,同时,也撕碎了我心中那幅皎洁的月夜中明亮如漆的母亲的脸。

  去的那天,我守在母亲身边。母亲安静安详,虽然已经几天水米未进,但母亲的神色安逸如常。一阵急促地心跳后,静静地,母亲走了。

  如今,陪伴我的,只有无边的暗夜里不知从何而起的一丝恐惧,这恐惧的名字,应该唤作孤独。于是,心底升起的泪水,时不时会跑来浸透我的双眼,而我,只能还暗夜以一声无奈地低嚎。

  如今,一直以来以为的一切,俱皆随着超度母亲的经声佛号飘向了遥远的天国。而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怕是终身难改。又何必去改呢?留下,就有母亲的身影在,有母亲的身影在,就有一份坚守,就有一份坚韧,就有一份希望。这希望,伴着天国的母亲,一路安详,伴着她的儿子我,一路坚强!

  心灵航道每个人都可能会审视自己的过去。审视过去是因为对未来有所期待,让未来准备要经过和经历的一切有所准备。假如能够见到昨天的自己,假如能够与昨天的自己对话,那么,我们又将对自己说些什么?

  每个人都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勇敢正视和面对自己所经历和经过的一切,并且永远保持心灵的纯净,让自己的心灵在爱的阳光照耀下,在清澈的海洋徜徉向前。那么,我们又将如何守卫属于自己的那一条心灵航道?

  清晨六点,伴随着手机闹表的一阵爆响,从蜜意温柔的睡梦中惊醒的你,不耐烦地抹一下嘴角处足以证明睡眠质量的一弯液体,再揉一下惺松的睡眼,把吵了你好梦的手机揽入怀中,掖紧被角蜷缩起身子,迷朦中等待让你总嫌太快而又觉漫长的五分钟后那第二次铃响。之后,一百个不情愿地从那张今生至爱的大床上翻个身滚落下地,拖着睡衣蹒跚步入卫生间。当冰凉的自来水欢快地冲去眼角嘴角污秽浸透头骨直达脑神经后,呼吸着残留口中牙膏里那一点略带薄荷味的清新空气,胡乱抓起微波炉加热过的面包塞入口中撕咬一大块下去,随即吸吮两口牛奶还来不及和着面包一口吞下,推开房门即又踏入浑浑噩噩、紧紧张张、有苦有泪、有酸有甜、周而复始的现代都市人生活去开始新的一天。

  纵使你可能聪慧敏捷机智过人,纵使你可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纵使你可能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纵使你可能任劳任怨不求回报,但生活仍然会和你开着你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的玩笑:梦寐以求用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终不知所属,庸碌无为善于钻营的人却爬上你望而不可即的高位,鞠躬尽瘁、大公无私不被人理解反招非议,想与红颜知己倾诉却被人家误解,想着大展宏图后乌鸦返哺却遭遇慈母西归回天无力,大好周末想去郊游却被滂沱大雨阻断变成为被救援对象……凡此种种,即使你的心已饱经了沧桑,又如何能承受这熔钢化铁的煎熬?

  但是,我想说的是,正是因为有了凡此种种的一切,生活才变得越发的有意义!试想,若是没有这一切,你的生活又怎么会如此绚丽多彩?若是没有了这一切,你的生活又岂不是变成了死水一潭没有生机?若是没有了这一切,你的生活又岂不是没有了挑战与激情?没有了多彩,没有了生机,没有了挑战与激情,你的生活又怎么会有意义?因此,你应该怀着一份感激之念,把可能受过伤的心打一个包裹,任冰冷的雨滴打湿你的单衣,任刺骨的清风吹散你的秀发,不再去聆听世俗的流言,带着你包裹里憔悴的心灵,为它寻找一个依靠,不必计较外表是否富丽奢华,也不必计较是否出自名家,不计较藏书是否丰盈,也不计较喧闹与安宁,只要有想得到的善良,只要有感觉得到的温柔,只要有能容得下你的疲惫,只要能抚得平你的伤痕,把你的心予之,你的心灵便从此有了依靠。

  一位哲人曾说过:你的心灵是会客厅,当你打开门窗邀请客人进来时,阳光也会随着照进你的心房!是啊,人生有太多的箭,太多的伤,太多的苦,太多的累。但不要忘记,总还有阳光照耀!那么,请为你的心灵打开一扇门窗,让这世界所有像你一样的善良融入你的海洋,让你的心房享受更多的阳光,让你的心灵从此在阳光下成长。

  曾经在上网时遇到过一个写微博的人,他的性别我不甚清楚,但此人的网名起得好:“九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听起来,似是而非,不着边际,但我可以确定,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向往着阳光,因此我断定这是个有内涵、有思想的人。也正因如此,这个似曾遥远的人能在我记忆深处留下深深的滑行印痕,也让我能够由此而对你发一些感慨,感慨生活中能够沐浴着阳光并坚守的心灵。

  是啊,九点钟方向,顺时针指向,六点算是起点的线,如把一个白昼分作这样的四个等分,一日之计在于晨,就如一个充分有理智的人为一天作周密计划的一段,黄金味重且浓。设计好了这一时间段,就布好了一天的局。一天中,只需按部就班照此努力,掩起悲伤欢乐,不怒不喜,不时在心底仰望晨起时留在记忆中那轮炫丽的朝阳,勿忘理清思路挺直腰杆,而后以气宇轩昂之势冲向既定的终点,于是,这一天便会过得充实而有味道。

  九点钟方向,司南轮盘上的指向,正向东方。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地平线上,一轮艳阳,红彤彤冉冉升起,给人心情罩上一道彩虹,灿烂多姿,如插上彩霞的翅膀,振翅一飞而冲天。这样的方向,不仅意味着阳光,还喻着蓬勃的朝气,喻着凛然的正气,喻着无限的梦想。

  真的很是钦佩有人能想到用这样一个象征了时间空间意义的表象,来命名自己网络的称谓。九点钟,一天中最好的时候。主席曾经这样形容过青年人:“你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归是你们的”。是的,这世界就是青年人的,而你,正是处于这样一个好时候的青年人。而每一个处于这时候的青年人,都应该心无旁骛,一心只需向前飞。诚然,前飞的路很漫长,亦有荆棘,有坎坷,但鲜花与掌声总在路的尽头等你。拼搏后拥抱鲜花的美最醉人,它能让人忘记曾经的痛。尽管,那痛曾是那么的难以忍受,那么的刻骨铭心。所以我以为,所有的年轻人,当手中握有鲜花时就会觉得,其时的自己最幸福。

  而如果,从九点钟方向,你的坐标向外延伸千里,也许还会遇有一个精灵,一个爱心化作的精灵。这精灵又或许会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名字却叫的含蓄,甚或应该有些谦虚,帮助与爱心是她的主题。她应该有婀娜的身姿,楚楚动人的脸。也应该有灵动跳跃的唇,还应该有一双眼,一双灵动快乐的眼,灵动的让人一见便要随了她去,灵动的让你随了她去做所有能让这世界的人更多享受到阳光和快乐的事才好。而那快乐,自然而然地可以感染到你。当你感受到这快乐时,你便会将这快乐延伸至千里之外的更远,让一路你遇到的心灵也全都点燃,照亮前路,也照亮更多的人。

  九点钟方向。多好啊,距离并不遥远。晨起的瞌睡还在眼角,幸福的倦意仍未消退,睡梦中意识流的思想还在跟着感觉在天际滑翔,偶尔还能引发自己一丝甜蜜的笑意在脸上。而九点钟,正是好时候,大可有所作为。你尽可放手去做你曾腼腆于别人眼光而不曾去做的事,也可去做规划着你未来阳光历程的开始。你也尽可放肆夸张地撕去曾经所有的伪装,潇洒地背起行囊,决然地踏上奔向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香格里拉的漫漫长路。

  九点钟,真是好啊,美好的记时,朝拜的时刻,也正是属于你的时刻。请把你的心打开,舒舒筋骨,活动一下腿脚,让这心朝着你阳光的前路,微微一笑。而你,应该就在前方,微笑着,为自己守候着这一条永远纯净的心灵航道。

  后记:十几岁便离乡从军的我,历经了无数坎坷与周折。二十多年后,我为我仍然能保持一颗本真的心而庆幸。然而,长路漫漫,未来的日子,能否如此保持下去,又能否让后代甚或是我们的后辈们也如我们今天般坚守,却没有把握。因此,把这篇《心灵航道》献给自己,也献给更多的人,让我们在未来的路程中,仍然有一颗拼搏向上、不言败有爱心、能坚持又坚守纯净的心。

  谭可敏谭可敏,湖南省茶陵县人,1961年5月出生,大学文化,1983年4月参加工作,现任湖南省株洲市人民政府党组成员,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湖南省第十一届人大代表。多年来,在繁忙的政务工作中,坚持笔耕不辍,把山水景物、风俗民情、人物轶事等付诸笔下,先后有《高原随笔》、《南岳听禅》等散文作品在相关刊物发表。主编的《静水激流——株洲市财政局机关文化建设纪实》一书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南宋大学问家朱熹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名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水波清澈,源于“活水”;人生高雅,也源于“活水”。这“活水”就是读书。读书使人怡情,长才,明智,灵秀,也能使人机敏,周密,庄重,完善。于是,一个人就有了正确的人生观,非凡的价值观;有了崇高的抱负,广阔的胸襟;有了儒雅的品行,深厚的素养;有了明亮的心态,新颖的观念。因此,我比较喜欢读书,力求通过读书,陶冶情操,充实自己,完善工作。以下是我最近读书的一些思考:

  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本身,而在于创造生命之外的价值。这种价值比生命更伟大,更有意义。这种价值就是奉献。奉献他人,奉献社会,奉献时代。奉献得多少是与价值多少成正比的。

  有这样一句话: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呼吸,是为了生存,但生存不仅仅是为了呼吸。人们通过工作获取物质资源,以维护自己和家庭生活之需,但是大多数人不愿意停留在“谋生”的阶段,都想通过工作体现自己更亮的人生价值,创造辉煌的业绩,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让自己活得更有尊严一些,更永恒一些,从而“留取丹心照汗青”。

  当然,我们大多数人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或许没有鲜花和掌声,但是,只要在平凡的工作中真心付出,无愧于岗位,那么你就会平添一份收获,一份洒脱,一份心底的踏实,一份无愧于人生的豪迈。即使你的奉献不如伟人那么耀眼,但你的默默奉献和别人的默默奉献,同样能汇成大海般的磅礴,铸就社会历史的辉煌!

  有这么一则故事:话说一天,一群化缘未果的弟子回到寺院,见禅师躬身对着一脸盆仿佛入定一般。弟子们满腹狐疑,偷偷上前探个究竟。可盆里除了半盆清水,什么也没有,弟子们百思不解。有个小弟子不禁问到:“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在看着自己的一片蓝天。”禅师慢慢悠悠地答到。于是,弟子们争先恐后地围上来观看,可不是吗?那盆中一汪清水里,正倒映着一片碧蓝的天空。于是弟子们问到:“师傅,你说的就是这盆里的蓝天吗?”“是啊!同在一个蓝天下,天本来是属于所有人的,但是,我用自己的心智,通过躬身和亲手的努力,就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蓝天。”这时,弟子们似乎有些了然醒悟。

  这个故事的背后,蕴涵着极其深刻的哲学智慧。就我们从事的财政工作而言,我认为,如果说财政人都拥有自己的一“盆”蓝天,而每一“盆”蓝天汇成的就是满天的蓝天。这片蓝天就是财政局这个大集体,而撑起这片蓝天的正是每一位财政人。试想,拥有这片蓝天的每一位财政人,谁不愿意为撑起这片蓝天贡献自己生命的色彩,让万里蓝天洁净无瑕,亮丽耀眼,永葆社会的和谐,时代的斑斓呢?!

  我们每个人都在守望和看护着属于自己的蓝天,也在维护和添彩着财政局这个大集体的蓝天。60年的风雨,成就了株洲财政今天的辉煌,靠的就是我们强烈的团队意识,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我相信这种意识和荣誉感一定能在我们这一批财政人中发扬光大,让财政事业的蓝天永远鲜亮。

  三个建筑工人同在修建一座标志性建筑。第一个人认为,每天工作八个小时,钱很少,活很累;第二个人认为,辛苦一天可养活一家,工作还可以;第三个人认为,能参与建造这座将流芳百世的工程,非常荣幸。

  同样一个工作,第一个人越做越烦,很苦闷;第二个人比较现实,心里也平衡;第三个人不仅不觉得辛苦,而且觉得是在做着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三个人实际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不同的需求,也代表着不同的心态。第一种感到工作是苦差事,第二种是把工作当饭碗,第三种视工作为使命。对前两类人群,从现实看,也无可厚非,但通过这个故事,说明人的境界是有区别的,其区别就是心态的狭小与宽大,黯淡和明亮。社会当然崇尚把工作当使命的人,因为他有阳光心态,他才有如此境界,从而把工作做得更完美,从而有更烂漫的前途。

  我们财政局的同志尽管具体分工不同,但都是为民理财,为社会服务。然而在我们当中,上面所说的三种心态的人可能都大有人在。我认为,一个人要有正思维、正心态和正言语。要多些阳光,少些阴暗;多些坦然,少些算计;多些宽容,少些排斥;多些赞扬,少些刻薄;多些沉稳,少些浮躁;多些看开,少些看透。这样,才会有一种积极向上的阳光心态和思想境界,坦然面对眼前的一切。

  水是万物之源。没有水,就没有春的缤纷;没有水,就没有夏的激情;没有水,就没有秋的沉甸;没有水,就没有冬的纯洁。

  水聚财,财似水。财政人“在水一方”,这是我们的福分。那么,作为财政人,应当有怎样若水的情怀,如水的品格呢?

  纵观古圣先贤对水的推崇,可谓至善至美。诗经里有“在水一方”的吟唱,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孔子就从水中悟出了道,遂有“七善”、“三德”等感言。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对老子这段话,我的理解是:上善的人,就应该像水一样,造福万物,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争高低,更不求回报;水是往低处流的,它总是流向低洼,然而正是这种风度,看似低下平庸,它才可以包容万物,包容一切。“处众人之所恶”,就是谦虚为下、行众人不愿去效行之事;“故几于道”,就是接近于真理的意思,道即真理。

  一碗水端平的公平之德。说,“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要对一切人公平对待,无论高低尊卑都均等对待。

  源头活水的创新之德。创新是一个民族的灵魂,也是事业长盛不衰的关键。我们不能墨守成规。

  流水不腐的清廉之德。“工作不努力,一点本钱都没有;经济不发展,一点地位都没有;民生不改善,一点威信都没有;为政不清廉,一切都没有。”

  以上“七德”,若水情怀是一种品格,一种修养,需要在实践不断加强陶冶。如果我们都有水一样的品格,我们财政这个团队就一定能够真正成为让党和政府放心,让群众满意,让社会刮目相看的一个光荣的团队。

  这就是我最近读书的一些感想。归纳起来就是:一个人,作为社会的一员,要对社会有所奉献,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不枉一回人生;一个人,作为集体的一员,必须有团队意识,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大家所抛弃;一个人,为人处世,必须具有阳光心态,只有这样,才能有乐观豁达、积极向上的人生;一个人,要真正成为一名高品格的人,必须有若水的情怀,只有这样,才能受到大家的尊重。

  谢秀芳谢秀芳,曾用笔名方木。生于四川,长于内蒙,工作在北京,不知该算哪里人。读过本科、双学士、在职研究生,不知该算什么学历。喜欢文学,却矢志理科。学过经济、法律、会计,却无一所长。二十年机关工作培养着严谨的理性思维,却难彻底消除小资情调。偶尔写些伤情文字,聊以释放与排遣。曾在《中国妇女报》、《中国财经报》、《中国资产新闻》等媒体上发表些豆腐块,算是成就文学梦想。年过四十,一事无成,却怀揣最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个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周五晚上。上课的一丝兴奋还残留在体内,接到父亲的电话时,以为不过是像往常一样,闲聊几句或者说点小事儿。没想到传来的却是:“芳,怎么不接电话?你妈病危!”脑子有点发懵,母亲病危?怎么可能?母亲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未听说她生病,怎么就病危了?地铁里不及细问,只告诉父亲,待回到家马上联系买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放下电话,还是不能相信母亲会病危,怎么一点预感都没有?于是发短信过去:“别慌,没事。”父亲短信回复:“你妈在抢救。”想到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有可能就这样离开我们,手脚不禁颤抖起来,随即安慰自己保持镇定:母亲德行好,不会这么快就走的,别慌。

  回家上网订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发短信回去;不踏实,再打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姐妹们嚎啕的哭声!

  母亲就这样走了!所谓的抢救不过是医生在给家属最后的安慰。母亲一辈子怕麻烦别人,怕拖累自己的儿女,她人生最后的旅程只用几分钟时间就走完了,走得如此干净利索、沉静安详,没有给儿女们一点伺候她的机会。连她走的日子都像特意选择的——星期五的晚上,把对儿女们工作和学习的影响减低到最小程度。正是数九寒冬季节,可她走后的日子却异乎寻常的温暖,连天气预报中的寒流也不见了踪影,一定是因为母亲怕冻着为她送行的儿女们。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有母亲一生的挚友、老姐妹们,有相识的街坊邻居们,有老家的亲戚们,还有姊妹的朋友、同事们。哀挽的花圈密密层层,表达着对母亲的怀念和敬仰。母亲疼爱的外甥和侄儿们把花圈联成一面巨大的花墙,弟弟的同事们用私家车载着自愿送行的人们组成浩荡的车队,姐妹的同事们张罗着送行的一应事宜。母亲生得平和从容,走得风光体面。

  人们说得最多的话是,怎么这么精神的老太太突然就走了呢?有的说当天中午见过她,有的说那天下午还看见她,看她走路的速度比年轻人还快。老姐妹们夸她人品好、头脑聪明;信教的人说她能这样一点痛苦都没有地离开,是几辈子做好人修来的福报。是的,我们知道她人品好,走到哪里都人缘极好,以为她只是与世无争而已,却没有想到人们会夸她头脑聪明能力强。这辈子,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没有说教,也不炫耀她的能力,我们也就忽略了她,从来没有与她做过深入的交流,也没有询问过她的经历,更没有想到遇事请教她,只把她当作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家庭妇女,不知道她的一生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我知道有几家朋友是与我们家一起从青海、四川一路走过来的乡亲,有着长达几十年的友谊,甚至结成了儿女亲家,却不知道这友情得来之不易:“文革”中大家年轻气盛,因相互写“大字报”伤了感情,是母亲做工作让大家摒弃前嫌,重归于好。母亲在“五七大队”刚当选中队长时,曾有人私下告诉她哪些人对她有意见没有选她,她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最终靠自己的为人和能力赢得众人,也赢得一批好朋友。母亲走后,才听妹妹谈起母亲生前常开导她说:“人善天也善,人长天也长”;才从人们支离的话语中了解到母亲的委屈、母亲的无奈和母亲的豁达。

  有这样一位隐士在身边,我们竟不自知,难怪表哥说:你们姊妹五个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们的母亲。我曾在心里埋怨过母亲没有教给我们为人处世的方法,让我们天真幼稚到白痴的地步,到社会上吃了那么多苦以后才明白一些道理。可是,我们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真正地去了解母亲,去主动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

  她爱学习。找对象的唯一条件就是要能供她读书,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可是当父亲希望她能一起到工厂工作、姥姥劝她答应时,她接受了,从此担负起供养弟弟读书的责任。小时候收拾家里的柜子时,我曾翻到她上学时写的作文,记叙村里一名饲养员的故事,语言流畅,感情朴实,老师给了优秀的成绩。

  工作是愉快的。可是当三年自然灾害来临,政府号召“我们都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时,她响应号召回到了农村。此后又随父亲奔波在国家建设的“老三线”,养儿育女,再没有能恢复工人身份。

  后来工厂根据中央“五七指示”成立了“五七大队”,组织家庭妇女干农副活计。她种过地、卸过煤、掏过粪(积肥),什么活都干过,却没听到她抱怨过一句苦和累。

  再后来“五七大队”解散,土地承包给了个人。即便我们能在晚饭后和周末、假期帮她做些摘菜、卖菜之类的轻微活,背菜等体力活也都是她自己干,她说我们没干惯活,身板单薄会压坏的。卖菜时她的口算能力比我们还强。这样苦干了几年,在我们一再坚持家里不缺钱,也没有精力帮她摘菜、卖菜之后,她才把土地转给了别人。

  这几年陆续落实政策,要给她们这些“农工”以退休待遇,条件是要自掏腰包补足社保费。母亲很高兴,从此她也有退休工资了。她把我们给她的钱当作是“借”我们的,惦记着要从退休工资里还。可是刚刚交了社保费,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开,母亲就走了。母亲虽然豁达大度,可这件事对于她一定有些遗憾吧!

  她总说她这辈子可以了、知足了,儿女们都成才,比起亲戚和周围的朋友们,她已经过得够好的了。她很骄傲靠着父亲的工资和她打工的微薄收入,能把我们五个孩子养大,没有让我们冻着饿着。她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小时候对母亲的爱是感受不深的。家里孩子多,父母亲忙于工作挣钱,养活一家老小。记忆中没有母亲的拥抱,只有陪妹妹和弟弟玩耍的孤单寂寞,以及对那些能上得起幼儿园的孩子们的羡慕。唯一温馨的记忆是上小学前一天晚上,母亲为我洗衣服的场景,那是专属于我的夜晚。

  十八岁,我兴高采烈地离开家去追逐懵懂的理想。放假回到家,母亲说,你表姐上的财专已经升格为大学了,你上那所学校不也挺好的嘛,离家近。我不禁哑然了。

  每次回家,她都会把家里的美食挨个给我做一遍:牛肉馅饼、糖酥饼、芝油饼、羊肉馅饺子、黄米炸糕……炒菜时她会把刚出锅的半成品、成品夹入我的口中,让我先尝为快。母亲做这些时是那么地兴致盎然,好像她瘦小的身躯里有使不完的力气,而我也乐于沉浸在这种气氛中。

  有一次她对我们说:你们五个我没偏没向、一视同仁。我当即抢白母亲道:不对,小时候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我二姐。我的性格中有争强好胜、冲动莽撞的一面,而二姐的性格像母亲,温婉娴静,又有一双巧手,我也很欣赏二姐的好,曾把二姐视为完美女人的典范、我崇拜的偶像,所以并不嫉妒母亲对二姐的偏爱。而母亲欣喜于我们的成长,早已经忘了我们小时候的调皮、麻烦。一次她说,养你们五个真没费多大劲儿,除了你大姐很叛逆,把父亲气得不行,追在她后面打外,别人都挺乖的,都没挨过打。我说,哪里,你打过我一次,我还记得当时我坐在地上,你拿扫帚打我的情景。她说,真的吗?你弟弟也说打过他一次,我都不记得了。她记得的是她的孩子们多么懂事,帮她卖菜却不会乱花一分钱,天很热都不要钱买根冰棍;她记得的是她的孩子们多么孝顺,每当我们送她东西,她就说,太贵了,以后别买了,而我居然傻到真的不再买给她了,没有想其实她心里是喜欢的。

  我带父母去过一趟泰国,这成为他们这辈子在亲戚朋友面前最荣耀的事情之一,我也就趁机宽慰母亲说:你看,若不是我单身,这趟国可能还出不去呢。母亲却立即说到:我宁愿不出国,也希望你有个伴。我无言以对。有一次,当我受了姐妹的委屈,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黯然神伤时,母亲走过来坐在床边对我说: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母亲以她的理解和抚慰,给儿女们带去踏实和温暖。

  我要强、倔犟,在父母面前基本上报喜不报忧。每次母亲问我情况,让我对自己好点,别苦着自己时,我都说我好着呢,我不苦,这是实话。原以为母亲最放心的是我,最不放心的是妹妹——她的老闺女,有啥烦恼都会找母亲倾诉,从母亲那儿获得安慰和平静的人。却不料葬礼后母亲的一个朋友告诉父亲,母亲前几天曾对她说过不放心我。初听我想她一定搞错了,怎么可能是我。父亲说:我也琢磨这事了,可能是因为你妈觉得你一个人在外,没有姐妹的帮衬,生病时连个端药倒水的人都没有。不孝的我啊,临走还让母亲记挂!

  母亲不仅记挂着儿女,也记挂着亲戚和所有对她好的人们。从小我们就能体会到她和兄弟姐妹之间真挚深厚的感情,她老念叨着他们对她的恩泽,她把这份恩泽和感情回报到她的外甥外甥女、侄儿侄女们身上。当我们能够尽己之微力帮助到他们一点点时,我体会到她不动声色外表下的高兴和肯定。

  母亲的面容沉静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我们一直幻想着她还会回转过来,就像以前听到过的许多故事一样。有时,我们甚至会为此兴高采烈起来,坚信这种奇迹完全可以发生在母亲身上,因为她是如此有修行的一个人。可是,冰柜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我们的希望也一天比一天渺茫。当她的遗体被拉走火化时,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绝望,母亲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此生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了!

  遗憾啊!遗憾这几年我只顾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母亲。我忽略了永远说不累的母亲也会累的,我忽略了精力充沛的母亲也会老的。我以为母亲会一直等着我,等着我回家看望她,等着她对我们含笑致意地说:“这辈子我很满足”,我以为“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发生在别人家的事情!

  世界上最爱我们的人是母亲。是的,除了她,还能是谁?她不会把爱挂在嘴边,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孩子们,为孩子们的成功而喜悦,为孩子们的困窘而担心,为孩子们的任性而叹气,为孩子们的幸福而祈祷。她也有伤感、有遗憾、有痛苦、有烦恼,但在孩子们面前,她自己所有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她给孩子们的永远是包容和温暖。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爱是恒定不变的,那就是母爱!母亲对孩子的爱渗透到血液中、凝结到灵魂中,永不动摇、永不改变。

  失去母亲的家空落落的,好像大厦的根基少了一块条石,身体少了一根主心骨,心脏多了一个空洞,从此我们能去哪里寻找憩息的港湾?能去哪里寻找温暖和安慰呢?

  失去母亲之后,才蓦然发现,人生所有的奋斗与努力也失去了意义。原来,在心底深处,所有的荣耀与成就,都是为了父母欣慰满足的笑容。他们的欣赏和分享啊,高倍放大了所有的幸福与快乐!

  母亲走了,儿女们就长大了,学着隐忍,学着担当,学着理解,学着包容,像母亲一样,去爱。

  晏华晏华,汉族,现年46岁,河南省信阳市人。大学本科毕业,中共党员,会计师。1989年7月参加工作,现为河南省信阳市财政局社会保障科科长。1989年6月中南财经大学政法系政治专业毕业后即分配到河南省信阳市财政局工作,先后从事国有资产管理、财政监察和财政预算工作,历任综合科、社会保障科科长。工作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工作之余,喜看书、思考,偶有所得便尝试着形成文字,呈与同事、朋友分享。

  在一个部门工作久了,思维在既定轨道上惯性运行,思想麻木、独立思考的能力也已渐行渐远……

  记得刚上班时,与几十个预算单位打交道,收支简单明了。那些年,财政与部门的关系用“两情相悦、岁月静好”来形容是不为过的。近年来,随着财政支出范围的扩大,涉及民生的项目越来越多,用于公共方面的支出成倍地增长,财政部门的工作量比以前增加了,人更辛苦了,但部门、公众对财政的满意度并未像预想的那样相应的增加。

  问题出在哪里?以前没细想过。前些天,女儿写论文,为了开阔视野,买了几本参考书。我随手翻开一本李炜光的《税收的逻辑》一书,刚翻几页,就被其中的观点所吸引。李炜光教授认为,财税问题出现的原因不在财税本身,而在其外。作为一名从事财政工作的人员,我感觉得到了解脱。

  书里,李炜光讲述了一则他看到的资料。20世纪80年代初,一次,会见美国国会议长,向他提出一个问题:“总统也得找你们要他的钱?”“你们”指的是美国国会,“要他的钱”,就是总统的钱。李炜光认为这个问题提得很微妙。原因是,年轻时曾去法国留学,所以他在中央高级领导人中对西方的制度文化相对来说是比较了解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问题呢?会不会是“明知故问”?如果是,那他这个问题就不是问给美国人的,而是提出来让当时的中国人去思考的。那么,从提问到现在30多年过去了,改革开放贯穿了这个时代,如今我们能回答好这个问题了吗?我们的官员、学者能很好地解答这个问题了吗?

  李炜光从这个故事入手,在治税权归属、人民代表大会职能、纳税人权利、税收伦理、公共支出归宿、预算拨款权、预算法修订、公民意识与自由、央地财政关系、收入分配改革等方面谈到他的观点。指出财税在本质上是一种国家基本政治权力的来源和配属问题。

  全书主旨阐释财税问题的重要性,以及税权、财政预算的真相;致力于通过税制改革、减税、收入分配等话题分析我国现有财税制度,并从个人所得税、财产税、间接税等方面探讨与普通纳税人切身相关的财税现状。从基础概念的阐释到外国先进做法的介绍,从现状分析到未来展望,作者力求把枯燥艰涩的财税文字写得通俗易懂又带有汉语美感,书中不乏生动有趣的案例和令人会心一笑的类比,是财税常识的普及和启蒙之书。

  在过去的30年间,财政、税务学理论相比于经济学、法学、政治学乃至社会学等学科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在所有社会科学理论中,财税理论肯定是最为陈旧的了。就以我和女儿的教科书为例来说吧,我的大学时代是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记忆中教科书涉及税收的特性时,把它归纳为“无偿性、强制性、固定性”,统称税收三性。这是50年代起,伴随着计划经济体制建立的学说。时过20多年,中国的经济社会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女儿大学时教科书对税收三性的解释竟然一点没变!这倒不难理解,导致这种状况的最直观的原因是财税理论的实用性,它从一诞生就是政府的理财学。从这个角度看,活跃在公共空间的绝大多数财税专家学者们在忙着解释政策,为政府的财税活动提供论辩,在财税理论的进步与发展上做些个技术层面的修修补补,这似乎也正常。

  然而,这样的专家为什么每每遭到公众的嘲笑?从事财税工作的部门为什么守职尽责还会令公众不满意?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或许最为深层次的原因是,转型中的中国要求一种超越技术层面的财税视野,尤其是财税制度大转型的理论言说。李炜光是这个时代罕见的财税问题之“思想者”。20世纪90年代后期,他敏锐地意识到财税大转型才是这个时代的大问题,于是转向这方面的思考、研究。他对财税的政治经济学、财税的政治学、财税的法学和社会学等问题进行了系统的思考,他甚至还思考了财税的伦理学。通过这些思考,李炜光有效地回答了困扰公众的诸多疑惑,因此获得了公众的尊重,也使得我这样从事财政工作的人为自己努力工作却得不到社会广泛认可而释然。

  以往总认为财政部门是经济部门,预算是经济的范畴,自己从事的工作是经济工作。但李炜光教授从另外的角度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预算是政治的问题,而且处于一个国家政治的核心地带,是政府最重要的施政宣言和施政纲领,是联结政府与人民的财政纽带。因为几乎所有涉及政治的议题,如法治、国民福利、军事、外交、教育、医疗等等,其中的每一项都可以在预算中找到它的对应项。从这个角度看,李炜光说预算是政治问题,财政体制改革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2008年,总理在回答有关政府改革的提问时突然提高声音说了下面一段必将载入史册的话:“我想讲一个公共财政的问题,这是很少涉及的问题。我们要推进财政体制改革,使公共财政更好地进行结构调整和促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更好地改善民生和改善生态环境。其实一个国家的财政史是惊心动魄的,如果你读它,会从中看到不仅是经济的发展,而且是社会的结构和公平正义。”

  总理无疑是懂财政史的,他揭示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条必然规律:社会的发展、变革无一不是从财政体制的改革起步的。如果政府在政治方面的治理和改革不能与其预算紧密挂钩,这样的改革就很难获得成功。

  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时代,又在从事着这份工作,为了不负时代重托,应该更加勤于思考、努力工作,为财政事业发展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坚信财政进步一小步、社会进步一大步。

  罗红梅罗红梅,广东湛江市财政局副调研员兼任局工会主席、女工委主任,毕业于中南财经大学,1997年毕业于广东省委党校,在职研究生学历。撰写的《浅析如何纠正周转账务管理中存在的问题》荣获财政科研征文三等奖,撰写的《对如何提高农产品市场竞争力的思考》获得《理性的跨越——当代中国管理干部优秀论文选》一等奖。撰写的《对湛江农业经济再发展的思考》在《经济探索与创新》一书刊登。在《湛江日报》发表诗歌《与奶奶相聚的日子》和《交警》。

  爸爸去了,永远地去了,可爸爸对我点点滴滴的关爱却说不完、挥不去,令我伤怀不已,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下乡,无暇照顾我,就把我送回农村乡下,让外婆抚养照顾。有一天,爸爸出差路过乡下,绕道回村看望我。当时我正与一群小伙伴们在晒谷场玩耍,突然听到叫喊声,“亚梅,你爸爸来找你了”。我放眼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人向我走来,由于太长时间没见到爸爸了,几乎记不起爸爸的摸样,心里非常害怕,赶紧躲到刚收割过的稻谷草堆里。爸爸在小伙伴们的指点下找到了我,把我抱起,非常亲切、友善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的小脸上读出什么,乐呵呵地说:“跟爸爸捉‘迷藏’,还是让爸爸找到了。”爸爸紧紧抱着我,弄得我喘不过气来,然后用他那短短胡须在我红朴朴的小脸上不停地碰扎,一会又掏出他给我买好的糖果,让我和小伙伴们一同分享。那份暖融融的父爱无法用语言形容和表达。

  在乡下,我读书了,寒暑假,如果爸爸妈妈没有去乡下支农,我就会回到他们身边——湛江市内。有一次爸爸对我说:“想不想去逛街?”我说:“想呀!”“走,我带你去中山路逛逛。”爸爸牵着我的小手,高高兴兴的,一路有说有笑,问这问那,还把一些建筑物介绍给我,那种温馨,到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甜蜜。当我走到一个商铺门前时,看见柜台上摆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糖丸(叫鱼珠糖,像鱼眼珠子这么小),就站着不动,爸爸看透了我的心思,问我说:“想不想吃?”我说:“想吃,我还没吃过这个糖,爸爸你有钱吗?”爸爸把嘴贴近我的耳朵,悄悄地对我说:“有钱。” “那太好啦!我有糖吃了。”爸爸给我买了10颗鱼珠糖,我拿出一颗给爸爸吃,爸爸说:“留着自己慢慢吃,下次再带你来买。”后来我才知道爸爸身上的那些零散钱是出差补助报销的余额。

  有一年中秋,我和爸爸在阳台赏月,爸爸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故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爸爸说:“一个人要有学识,才能适应社会。”爸爸讲起他小时候上学的故事。他不足月出生,家人担心他笨,五岁开始读私塾,大一点时就去外地读书。学校离家很远,每天早晨天刚朦胧亮去,月儿升上很高时才能回,爸爸的老家在湖南醴陵县,屋子在一个山腰上,出门就是山坡,走过了山坡又要爬上高山,然后从高山上下来,绕着一条条山路走,翻山越岭,非常艰苦,但他还是坚持读完了初小。爸爸读书走过的那条山路,我28 岁那年回到湖南老家,特意去走了一趟,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穷山恶水之地,竟孕育出了我如此善良、真诚、伟大的父亲。爸爸说:读书是求真理,读书是学本领。高中毕业后参加工作。因为学历低,爸爸鼓励我,“你现在年轻,有条件还是要考学,”我鼓起勇气,一边工作一边就读业余学校。有一次下课时,突然刮起了暴风、下起了大雨,马路上灯火又黑又暗,走在路上非常害怕,心想,要是爸爸能来接我该有多好啊!走着走着,我看见前方路上站着一个人,打着雨伞。是爸爸!看见他时,我顿时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掉。我对爸爸说:“你怎么来了呢?”爸爸笑着说:“你妈妈说你胆小,刮风下雨,我很担忧你,就跑来接你。”

  参加成人高考那年,我小孩才两岁多,爸爸怕我分心,专门找我谈。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社会发展很快,一个人要不断学习才能跟得上形势。虽然你的孩子小,但不要怕,有我和你妈妈,要安心考、放心学。”在爸爸和家人的鼓励支持下,我考上了中南财经大学。在那些读书的日子里,爸爸在精神上、物质上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

  爸爸有一句至理名言,我至今无法忘怀,他说:“为官是公仆,做人要正,做事要公。”爸爸的教导对我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影响很大。刚参加工作时,由于家里离上班地方远,当时住地没有公交车,自己又不会骑自行车,全靠两条腿走路。那时爸爸已经配有专车,我总想坐爸爸专车上班。有一天,我早早坐到车上,爸爸一上车看见我就说:“下车,这车你不能坐。”司机帮着劝说:“她上班远,就让她坐吧。”但一点没用,爸爸严肃地对我说:“公车不能私用,你是在让我犯错误。”我只好乖乖下车。

  刚参加工作时,所在的科室房子小,老同志多,没有给我配置办公桌,只有等他们出差、开会,才有位置坐。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客人坐的木凳上,来办事的人员以为我也是来办事的。回到家里,就跟爸爸说:“帮我换一个工作吧,单位条件太差了,办公台都没有配给我。”爸爸说:“我十几岁搞地下工作,那时连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现在这个状况只是暂时的,那么多老同志都是宝,你要虚心学,你是搞财政的,是与数字打交道,你的阿拉伯数字写得如何?没有具体工作时就多写多练,还要多练打算盘,这些都是财政人所必备的。”听了爸爸的话,我就用那些作废的报表来练阿拉伯数字,累了就练珠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书写的账页是最标准的。

  有一次我要出差到广州,正好爸爸也去,就坐爸爸的顺风车。在路上吃饭时,我想:我是单位的工作人员,又是他女儿,这顿饭肯定会点好吃的。可没想到,除了一点淡水鱼外,就是一盘没有叶子的通心菜。没吃饱,就没菜了,我说,爸爸再点一些菜吧。爸爸说,标准就这样,我不能超标。现在说起这些事情,真的很难让人理解,我知道爸爸是在言传身教。

  有一年,我被评为先进个人,还领到一点奖金。当我把这个喜讯告诉爸爸时,他说:“你这个先进是老同志让给你的,千万不能骄傲。年轻人多苦多累都不要怕,繁忙的工作能锻炼人的意志,增长人的才干。”于是,我经常提前上班,主动整理办公室卫生和冲洗干净公用厕所。老同志们都非常喜欢我,夸我勤快,局领导还表扬了我。

  在我的人生长河里,爸爸对我的成长倾注了真情,付出了厚爱。如今爸爸走了,再也不能享受爸爸的那份亲情和那份如大山般的父爱,再也聆听不到爸爸谆谆的亲切教诲,再也不能向爸爸诉说我心中的喜怒哀乐。

  蒋露霞蒋露霞,安徽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现任安徽省马鞍山市财政局税政条法科科长,爱好写作,曾在国内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调研报告多篇。

  我的外公朱月湖是著名的画家。很久了,我都想写写我的外公,可一直未能如愿,因为外公太厚重,我怕我这只拙笔举不起来;外公太博大,我怕我的文字不能表达其一二。

  外公在书画世家里长大,佛门弟子丰子恺先生早年曾以漫画一幅相赠,“文革”中,这幅珍贵的漫画散失了。

  我曾经与外公谈到他的青年时期。他的胞哥朱晓楼早年在上海艺术大学美术系就读时就提议将弟弟带到上海学习美术。正当风华正茂的外公准备到上海求学时,天有不测风云,胞哥得伤寒不治而英年早逝。20世纪20年代,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比较保守,安土重迁。从此,外公就没有离开过家乡一步,出外求学的梦彻底破灭了。但他凭借着良好的天赋和对艺术的执著,坚持自学。外公爱梅,最初缘于家门前的一株腊梅,每到寒冬腊月,梅香阵阵飘来,沁人心脾。那种身处逆境的傲然之态,那种不流世俗、铁骨铮铮的超拔之风,与他的精神世界是多么相通啊。外公有心把这株正在怒放的腊梅描画出来,于是,他展开画笔,从简单的临摹到耳熟能详、从随意挥洒到泼墨创作,外公的梅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风格,那梅花,融入了他的理解,他的情感,渐渐地,外公拥有了“江南一枝梅”之美誉。

  “文革”中,在当涂县团结街小学任教的外公下放农村,一个潜心于艺术创作的美术教师沦落为一个农民。巨大的落差,换了别人,也许会躁郁不平,会鸣冤叫屈!而外公的伟大在于,他对这一切淡然处之,不气不恼,安之若素。乡下人淳朴善良,不让他参加生产劳动,而让他为生产队画毛主席像,制作中堂、对联,每售得一块钱交生产队九角。虽说自己只留下一角钱,但外公很知足。外公那一段时期的生活特别值得大书特书,那反映了他的气度、他的达观、他的人生哲学。再艰苦的环境,他都能找到生存之乐趣,作他的画,写他的字。外公至今还保存着两本他下放农村时为大队制作中堂、对联后裁下的边角料做成的册页,一本画的是千姿百态的梅花,一本画的是古色斑斓的山水,外公用“得来不易,甘之如饴”来描述他当时的心情。我曾跟随父母去看望过外公在农村的蜗居,一间草房,中间用芦苇编织的帘子隔开,里面就是外公的卧室兼画室,外面就是柴米油盐的厨房。木门上贴的是鲁迅诗中的一幅对联:“心自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内中寄寓着外公阔大的胸襟和乐观的情怀,此中线年落实政策后,外公被安排到当涂县师范学校任教,一间斗室,两个老人,外公自制 “青螺室主人” 图章一枚,以表达他恬淡自如、安适自足的心情。对于居住条件的简陋和物质生活的贫乏,外公从不向人提起,这就叫“人到无求品自高”。几十年默默耕耘如一日,从名不见经传到县文联名誉主席、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外公素以作品说话,他总是那么谦和、恬淡,唯有对艺术的追求是那么执著。我觉得外公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艺术的海洋里尽情地游弋。他的画纤尘不染,清雅脱俗,让一切世俗畏缩和遁形。画如人品,他的谦和礼让,他的与世无争,与他的弘忍是分不开的。

  已故著名书画家黄叶村也是当涂人,生前与外公过从甚密。在艺术上,他们有许多相通之处:都以山水花卉见长,书法、篆刻又都各有骄人之处,黄老的墨竹,泼辣生动,名动八皖。外公的墨梅,朗润照人,秀出一区。在性格上,他们又绝然不同:黄老留心时弊,刻意针砭;外公则严于律己,守正不阿,性格上的差异导致了风格上的两致。黄老的画风是拙健外拓,外公的画风则文郁内含。1984年,当涂县政协将二老同时请到,请他们在六尺宣的横幅上合作一幅梅竹双清图。几番推辞之后,外公率先开笔。他让一枝低垂老梅杆由画面的右上方斜斜插下,留下大块的空白,让黄老去发挥。事后,黄老对人说:“朱老今天的梅花不应该那样画,应该把梢子抬起来,占据画面上的大空间,这样的梅花才有气势。”黄老其实不知道,这正是外公的谦让之处,他让梅花枝头偃下,是不欲与黄老平分秋色,好让黄老的墨竹独领风骚啊!

  自1988年元月外婆逝世后,外公就轮流住在几个儿女家。无论到哪儿,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适应,只要有一张桌子,一只画笔,他就能潜心作画。他说画画是一种主观愿望,不受客观条件限制。在他画的一幅梅花上,他欣然题前人咏梅诗一首:“平生有癖爱烟霞,到处能安便是家;消受一生香雪海,至今长抱玉无瑕”,它反映了外公的精神气度,是外公画品和人品的线世纪初走来的外公,历经世事的风风雨雨,人生对他犹如闲田信步,从容不迫。虽然他少言寡语,但他的思想博大精深。只求奉献,不求索取,淡泊名利,宁静致远,唯艺术为生命的最高追求。我敬佩外公的人品气度,更希望做像他那样的人。

  过了95岁以后,外公的身体逐渐衰弱。2009年3月12日住进医院,经检查,外公胸部有不明原因的积水,并伴有肺部感染。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终于未能挽回外公的生命,于6月19日下午3点15分驾鹤西去。外公住院期间,我没有伺候床前照顾,都由父辈代劳。只在双休日去医院探视。我一直以为外公能活下去,外公自己也满怀信心,顽强与疾病斗争,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他95岁时子女提出要给他过生日,他淡淡地说等到100岁再过吧。外公对自己活到百岁充满信心,他还想在百岁生日时办一个个人画展。可是,天不假之以年,外公终没能活到百岁,而是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但是,外公的精神气度和崇高的艺术境界永存我心中,将成为我宝贵的精神财富,使我在今后的人生路上走得更加稳健。

  王云奎,陕西省凤翔县人,曾任县财政局长等职。陕西省作家协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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