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朱小棣: 由范雨素谈到写作的真实与虚构

2017-12-29 08:59:52  阅读 114 次 评论 0 条

  原标题:周国平×朱小棣: 由范雨素谈到写作的线日下午,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邀请当代著名学者、作家、哲学家周国平先生和知名华裔双语作家朱小棣先生作客三联韬奋书店海淀分店,与读者交流读书与写作这一话题。两位作家以朱小棣的新书《域外闲读》为引子,进行了精彩的对话,谈了读书的方法、书籍的选择、怎样写作以及最近备受关注的范雨素事件等问题。

  真正喜欢看书的人是嗜书如命的。有人拿赌徒作比喻:为赢钱而去赌博的人不是真正的赌徒。真正一流的赌徒是不计较输赢的,就是爱赌博本身。所以,爱看书而不计功利,才是真正的闲读。我的处女作《闲书闲话》出版时,美国学者、传记作家罗斯•特里尔曾写过一篇书评,题目译作《沉湎于书的人》,英文原名是《Man distracted by book》,开玩笑讲这个人被书“耽误”了,因沉湎于书而荒废了该做的事。就像那个赌徒,真正做他喜欢的、有兴趣的事情,闲读应该有这个境界。

  林语堂先生曾经说:“读书就是一颗灵魂寻找另一颗灵魂”,这里的读书指的就是不计功利的闲读。所以,我读周国平先生的《岁月与性情——我的心灵自传》时,就发现我们怎么如此相近,要知道我比他年轻十几岁呢!现在我理解了,其实所谓的闲读,就是读者与作者灵魂和禀性的接近。

  对于爱读书的人,读书是一件很个性化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阅读方式。我的阅读方式,归纳起来有三个“不”,就是“三不主义”。

  从中学时代开始,我就不受功课的限制,大量的时间都用在读那些对分数没有直接作用的课外书上。进入大学以后,我虽然是北大哲学系的学生,但读得最多的却不是哲学类的书,而是文学类的书。我读了大量的小说,因为我觉得一个人没有必要被自己的专业、目前规定的身份限制住,况且文史哲真的没有界限。你是一个人,你应该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如果一个人被自己的专业限制住,他实现的只是一个工具的价值,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没有把“自己”作为目的。爱因斯坦说过一句话:什么是专家?专家就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在一个狭窄的领域里训练有素,反应准确、敏捷。我们当然需要专家,但如果你仅仅是一个专家,你这一生还是很可怜的,因为你实现的是工具的价值,你就是一个好工具而已。所以,每个人在实现自己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价值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受专业的限制,这是我的第一个“不”。

  当然可以称为经典著作的书也很多,那么在经典中又该如何选择?这就回到那个过程,一个灵魂寻找另一个灵魂的过程,因为我真的觉得人和人之间是有超越时空、灵魂的亲缘关系的,读书就是你去辨识你的亲缘关系在哪里的过程。

  现在我判断一本书是否有利于我的精神成长,就是用这种阅读方式:我读完一本书之后,觉得它讲的东西其实我也想到过,但是这种类似的想法是沉睡着的,没有醒来,读过书后把它唤醒了,这个时候我觉得是最快乐的时候。读书的过程是一个发现自己的过程,你发现你自己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它们苏醒了,开始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写作大概也是这样的过程。

  我记得鲁迅先生特别反感所谓的“导师”给青年人开必读书目。我非常欣赏这样的态度。我读鲁迅是没有受任何人影响的,没有任何一个组织、领导、教师告诉我鲁迅应该怎么读,我看不懂就是看不懂,看懂了就是看懂了。从我八九岁第一次翻开《野草》,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恍然发现,小时候看懂的今天仍然能看懂;小时候没看懂、不喜欢的,今天还是没看懂、不喜欢;小时候看到觉得好笑的,今天看了还是觉得好笑。难道我这几十年白活了吗?后来我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本性难移,世界在变而我没变,我还是我。我没有能力改变世界,但是我可以保存自我。

  巴尔扎克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爱情上的第一眼就像是千里眼”,这句话在读书上也同样适用。你最初读书时强烈吸引你的东西,往往是和你最合拍的。所以,朱小棣先生刚才说最初喜欢的文字,几十年以后读了还是觉得喜欢;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喜欢的文字,几十年以后再看还是不喜欢。这个第一眼非常重要,它实际上是直觉。一个人要非常重视自己的直觉,但我们往往忽视它,容易受舆论的影响,受别人意见的支配。所以,在别人的意见面前捍卫自己的直觉,这是人生的一条很重要的道理,读书也是如此。三种书的区分

  第一种书是翻都不要翻的书,如现在很火的鸡汤一类的书,这些书不会让你有所提高,你看得越多就越平庸,你会被它的平庸同化。第二种书是可以翻一翻的书,譬如说可以看个三分之一,甚至可以全部看一遍。但是看一遍就够了,它会给你一点收获,这种书算是比较好、有一定品质的书了。

  心灵鸡汤不是哲学,没有到哲学的高度,没有到达世界观的高度。任何一种世界观,它不是光追寻快乐,还一定要有悲悯,有大的人文精神关怀,所以莎士比亚的书能称之为经典。

  周国平:我喜欢这样一段话:“学者就是以读书为职业的人,为了保住这个职业,他们有时候也写作。作家是以写作为职业的人,为了保住这个职业,他们有时候也读书。”现在这两个职业我都有了。我觉得写作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不要把自己当作家,你一旦端着作家的架子写作,问题就来了。以我自己来讲,我最后从事写作或从事研究,并不是我原来就树立的目标,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将来当个什么作家、学者”的目标,就是喜欢读书、写东西。现在回头来看,这种“喜欢”就是最好的状态。

  一个人如果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书写作,养成了习惯以后,我想他以后成为作家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有成为作家也无所谓,最重要的东西得到了。我们今天讲的阅读和写作都是精神生活,你有了一种充实到让你感到快乐愉悦的精神生活,这是最重要的。你在这种愉快的精神生活里面遨游,能保持这样一种状态,对写作是最有利的。

  我成为作家是非常偶然的事情。对一个重视心灵生活的人来说,你就应该阅读、写作。读书并不仅仅学者的事情,你应该去读书、读好书;你也应该去写作,把自己的感受、思考记录下来,这也不仅仅是作家的事情。

  我认为写作里面最重要的节点:第一,真实的感受;第二,独立思考;第三,诚实的表达。表达要诚实,很多问题就出在表达不诚实,你没有那个感受,却编造了一个感受;你没有那样想,可是你却那样写。我觉得这个问题现在特别严重,从我们小学的语文教学就开始了,教孩子们不写自己真实的感受,不去自己思考问题,而是去做一些虚假的表达。出一个假大空的题目,孩子哪里有这个感受?但要求非写不可,孩子们就编,编习惯了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东西吗?其实写作最重要的是真实,珍惜自己的感受和思想。

  经常会有人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我出版处女作《尼采在世界的转折点上》的时候41岁,比韩寒、郭敬明差远了。但我总是说自己是从5岁开始写作的。我5岁上小学一年级,会写字了,那个时候就开始自发写日记。说来很幼稚,我爸爸带我去他的同事、朋友家里去作客,主人就拿糕点给我吃,我吃了以后就想:今天吃的过几天忘了,不就白吃了吗?我说不行,我得把它记下来。我想把那份美好的感觉留下来,所以就弄了一个小本子,几月几号吃了什么,隔几天看看,心里面满足得很,都留住了。

  怎样才能写得好?不是说今天要写作,就打开电脑一本正经写东西了,我不是这样。我会经常注意记录点滴闪过的内心想法。那些感觉如果不抓住就过去了,所以只要我觉得这个想法好,或者这个感觉对,我就会记几个字,有空的时候放到电脑里面去,这些东西就成了你的仓库。一个写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的仓库——感受和思考的积累,这个东西多了以后,如果突然有一个题目要你写,你马上就可以调出来,就很容易做到了。

  读她的文章,我是被打动的。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让我很不平静,可以说义愤填膺。我想起了鲁迅。鲁迅当年和六七个人合开了一个书店,因为劳资矛盾,那几个合伙人把一个叫黄源的员工给开除了,黄源没有生活来源,鲁迅就资助他,并且写文章大骂那些老板。鲁迅坚决认为:同情弱者,不畏强权,就是做人的底线。他说像黄源这种情况,老板和员工闹矛盾,他肯定是站员工一边;学生跟校方发生冲突,他肯定是支持学生。纪念刘和珍君就是如此。他甚至会说那些资本家、老板的龌龊,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你们说我暗,我再暗都看不穿他们的黑!”鲁迅先生把他们大骂一顿。我忽然意识到他在写谁,和他一起开店的老板是谁,鲁迅后来说,“我一个都不饶恕”,他坚决这样。所以,我对这个事件感到义愤。大家凭什么要跳出来鸡蛋里挑骨头,说这个人的文学水准不够。

  我写过一篇关于杨绛的文章,我这个50岁的半老人都知道,我记得很多东西都是错的,但这位百岁老人却以她的精明睿智能让我们记住,这里面就一定有道理。

  对于一个文学写作爱好者来说,虚构和非虚构的界限是模糊的。我最近在读马尔克斯的自传《活着为了讲述》,看得出来很多都是虚构的,但是他就当作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来叙述,我理解对于一个作家、一个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的人来说,真实和非真实,虚构和非虚构,界限是模糊的,在一定意义上甚至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什么?不是事件、经历的真实,而是感受的真实。她能把真实的感受表达出来,然后用一个事件来说这个感受就可以了,这个事件只是一个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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