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出新规，居民电动车开始上牌照了。查了网上，这事也不算新奇，毕竟是全国范围内的电动车整治工作，郑州电动车上牌早在今年八月就已经开始执行了，拟定是在2018年12月30日之前全部安置完成的，可我听说要凌晨两点钟去排队抢号，就一拖再拖，拖延到了十一月中旬。许久没尝过排队苦等的滋味了，工会的种种福利让我习惯了安逸与悠闲。可惜工会不参与电动车上牌工作，我只好自力更生，四处打听如何办理。
为了上个破车牌，我跑了三趟。第一次正赶着下雨天，办牌点儿不营业。第二次再去，已到了十一月初。遇上周末，记性好，想起这档子事来，便急火火地跑去办理。排队俩小时，就快挤到跟前了，才受到热心市民的点拨——回吧！排也白排。每个营业网点的电动车上号都是有限额的，这里每天只上一百个。但好在没白来吧，至少打听清楚了办理条件，才知道下次再来手里该拿些什么资料，事该咋办。
上电动车牌有个刚需，除了得在网上下载一款移动公司承办的上牌照APP（郑州智慧家园APP）登记预约以外，就是你需要知道自己的电动车电机号与车架号。我将电动车推到修车铺去找这俩号码，修车铺师娘说，查验一下五块钱。五块付清才给看。我起了疑心，问她，要拆哪里？居然收五块。她不肯说，支支吾吾地搪塞我说不知道具体位置，得打开一点点找。做个生意一点都不实在，我只好推车走人。换了家修车铺，一分钱没花，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号码。原来电机号在车轮上，敲着钢印的就是。车架号在车头脚踏板部位，肉眼都能抄号。想必是修车铺师娘腰身金贵，弯个腰就值五块。
资料一一备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于是暗下决心，下次再办，一定要赶在鸡鸣时分就披星戴月排队去！又晃荡了半月，距离免费办理的最后终结期限只差了一个月光景，眼见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好愁眉苦脸去办理。老百姓生活不易，能省一分是一分呗。头晚做了功课，已办好了预约登记，时间分明是十一月二十一日，预留号已排到了十二月九日。次日起了大早，六点差一刻便跑到距家最近的新网点排队去。前面站了大约八个人，但排队的号码挨到我这儿，已经是第41号。前面发号的人说这里每天只办四十辆车子，到了我这儿，刚好完犊子。
我有些不服，带着侥幸心理，从自己的包包里抽了张纸条写上个41。后面又有人不断过来，大家围着我，纷纷要求再多写几张条子。于是我撕光了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多写了十九个号码发给后来人。队伍里的号码一共六十个，因为我打听好的，基本的营业点至少也会办理每天六十辆车牌。办不办谁知道呢，咱们四十号开外的，就心存侥幸吧。
初冬的季节，清晨格外清冷。手脚冻僵的感觉让所有排队的人状如僵尸，面无表情。人们跺着脚守在原地，望眼欲穿，翘首以盼。总算把工作人员盼来，已是早上九点半。望一眼身后蜿蜒的长龙矩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愠怒，似乎被严寒冻结了心情，心境早已跌入冰点。老天！我有种心悸的感觉。
见到工作人员准备上班，自觉排队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后面闹哄哄地吵成一片。许多没领到排号卡片的人呼啦一下将我围了起来，吵得我脑仁跳着疼。叽叽喳喳的妇女同志们围着我尖声质问，为啥不往后发号了。我只能面带微笑耐心解释，我不是工作人员，没有义务给大家发号。我只是出于热心，刚才帮大家稍微维持了一下秩序。前面排队的大哥看不过眼，跑来帮我解围。那大哥长着光瓢脑袋，脸色黑青，看上去凶巴巴的样子。人群往后退了退，畏惧地让出一条道来。
大哥热心肠，说这妹子文质彬彬的，咱们不要欺负人家。号码是她发的没错，那也只限办理六十人。今天办不了的，你就老实回家，不要抱怨。明天早点过来，重新排过。现有这六十个排了号的人，如果大家信得过这小妹，咱们就请她整理队形中不中？中中中，同意！——也不知谁，闹哄哄地喊得那么起劲儿。
尽管我不愿多管闲事，可还是被大家拉扯着做了路队长。我被大哥拽出队伍，他跟在我身后，俩人将号码牌从头捋顺了两遍，确保中间没有加塞，也没有人多拿号牌。人们表面看是顺服的，但战前的硝烟已透过眼神弥漫开来。像把暗火，只等着一星裹乱的烟花灼起，便足以燎原。
等终于挨到给我办，好不容易挤到办公桌前，工作人员却告知说没购车发票的不给上牌！但有个上牌途径可以参考，就是你可以买一份保险。政策分明是保险买卖自愿，政府不得强制居民买保险的，但此刻，排了那么久的队，豁出半条老命去换来的登记表总不能让它作废吧。没有人反抗，缺失购车发票的人同我一样都纷纷买了保险。大伙都晓得，这事儿急不得，得先拿到绿牌再从长计议。等办完事儿，手握真凭实据了再去投诉他们。果然，买了保险，后续工作就变得格外简单起来。没出十分钟，防盗器便安好了，绿牌也稳妥地挂在了车尾。
望着我挂了牌照的小破烂（我给我的电动车起名叫小破烂来着），我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所有车必须上牌的吗？既然必须上牌，上牌车辆无非只有两种情况——有发票或没发票。政府出台的政策里肯定是分别给出了详细途径与方法的。分明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我怎么咂摸出了点祸国殃民的味道来呢？
见我办好要走了，再无维持秩序的人督导，我身后熙熙攘攘地混乱起来，叫嚷声此起彼伏——队伍散了！一堆人不顾一切地挤到前面来理论，连工作人员出面制止都显得徒劳无功了。一些年老体衰的妇女竟不顾矜持，拼尽蛮力跳起脚抢跑了前面人还没焐热的登记表。真是利益面前无君子啊！
人人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民生与政权，永远是两组无法融会贯通的激流，吃亏受累的，永远是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费力挤出人流，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叹。哦，再见，这抡不清道理的人性聚集地！再也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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