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当代著名学者、作家

2017-12-29 08:59:57  阅读 114 次 评论 0 条

  周国平,当代著名哲学家、学者、作家。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1945年生于上海,196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81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著有学术专著《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尼采与形而上学》,散文集《守望的距离》、《各自的朝圣路》、《安静》、《善良·丰富·高贵》、《生命的品质》,纪实作品《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岁月与性情——我的心灵自传》、《偶尔远行》、《宝贝,宝贝》,随感集《人与永恒》、《风中的纸屑》、《内在的从容》、《把心安顿好》,诗集《忧伤的情欲》,以及《人生哲思录》《周国平人文讲演录》,译有《尼采美学文选》、《尼采诗集》《偶像的黄昏》。2012年3月周国平关于如何完美生命过程的新散文集《何来何往》出版,这本书是他多年来关于人生思考的精华总集。

  1981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毕业,获哲学硕士学位,进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至今,开始时受聘为助理研究员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他的意思是说,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宇宙间任何东西都能致人于死地,可是,即使如此,人依然比宇宙间任何东西高贵得多,因为

  人有一颗能思想的灵魂。我们当然不能否认肉身生活的必要,但是,人的高贵却在于他有灵魂生活。作为肉身的人,人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唯有作为灵魂的人,由于内心世界的巨大差异,人才分出了高贵和平庸,乃至高贵和卑鄙。两千多年前,罗马军队攻进了希腊的一座城市,他们发现一个老人正蹲在沙地上专心研究一个图形。他就是古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他很快便死在了军队的剑下,当剑朝他劈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踩坏我的圆!”在他看来,他画在地上的那个图形是比他的生命更加宝贵的。更早的时候,征服了欧亚大陆亚历山大大帝视察希腊的另一座城市,遇到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哲学家第欧根尼,便问他:“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挡住我的阳光!”在他看来,面对他在阳光下的沉思,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显得无足轻重,这两则传为千古美谈的小故事表明了古希腊优秀人物对于灵魂生活的珍爱,他们爱思想胜于爱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把灵魂生活看得比任何外在的事物包括显赫的权势更加高贵。

  珍惜内在的精神财富甚于外在的物质财富,这是古往今来一切贤哲的共同特点。英国作家王尔德到美国旅行,入境时,海关官员问他有什么东西要报关,他回答:“除了我的才华,什么也没有。”使他引以自豪的是,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拥有不能用钱来估量的艺术才华。正是这位骄傲的作家在他的一部作品中告诉我们:“世间再没有比人的灵魂更宝贵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跟它相比。”

  人活在世上,除吃睡之外,不外乎做事情和与人交往,它们构成了生活的主要内容。做事情,包括为谋生需要而做的,即所谓本职业务,也包括出于兴趣、爱好、志向、野心、使命感等等而做的,即所谓事业。与人交往,包括同事、邻里、朋友关系以及一般所谓的公共关系,也包括由性和血缘所联结的爱情、婚姻、家庭等关系。这两者都是人的看得见的行为,并且都有一个是否成功的问题,而其成功与否也都是看得见的。如果你在这两方面都顺利,譬如说,一方面事业兴旺,功成名就,另一方面婚姻美满,朋友众多,就可以说你在社会上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你的生活是幸福的。在别人眼里,你便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幸运儿。如果相反,你在自己和别人心目中就都会是一个倒霉蛋。这么说来,做事和交人的成功似乎应该是衡量生活质量的主要标准了。

  然而,在看得见的行为之外,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依我之见。那是比做事和交人更重要的,是人生第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做人。当然,实际上做人并不是做事和交人之外的一个独立的行为,而是蕴涵在两者之中的,是透过做事和交人体现出来的一种总体的生活态度。

  就做人与做事的关系来说,做人主要并不表现于做的什么事和做了多少事,例如是做学问还是做生意,学问或者生意做得多大,而是表现在做事的方式和态度上。一个人无论做学问还是做生意,无论做得大还是做得小。他做人都可能做得很好,也都可能做得很坏,关键就看他是怎么做事的。学界有些人很贬薄别人下海经商,而因为自己仍在做学问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其实呢,无论商人还是学者中都有君子,也都有小人,实在不可一概而论。有些所谓的学者,在学术上没有自己真正的追求和建树,一味赶时髦,抢风头.惟利是图,骨子里比一般商人更是一个币侩。

  从一个人如何与人交往,尤能见出他的做人。这倒不在于人缘好不好,朋友多不多,各种人际关系是否和睦。人缘好可能是因为性格随和,也可能是因为做人圆滑,本身不能说明问题。在与人交往上,孔子最强调一个“信”字,我认为是对的。待人是否诚实无欺,最能反映一个人的人品是否光明磊落。一个人哪怕朋友遍天下,只要他对其中一个朋友有背信弃义的行径,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否真爱朋友,因为一旦他认为必要,他同样会背叛其他的朋友。“与朋友交而不信”,只能得逞一时之私欲,却是做人的大失败。

  做事和交人是否顺利,包括地位、财产、名声方面的遭际,也包括爱情、婚姻、家庭方面的遭际,往往受制于外在的因素,非自己所能支配,所以不应该成为人生的主要目标。一个人当然不应该把非自己所能支配的东西当作人生的主要目标。一个人真正能支配的惟有对这一切外存遭际的态度,简言之,就是如何做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幸福或不幸,而是不论幸福还是不幸都保持做人的正直和尊严。我确实认为,做人比事业和爱情都更重要。不管你在名利场和情场上多么春风得意,如果你做人失败了,你的人生就在总体上失败了。最重要的不是在世人心目中占据什么位置,和谁一起过日子,而是你自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难。所谓苦难,是指那种造成了巨大痛苦的事件和境遇。它包括个人不能抗拒的天灾人祸,例如遭遇乱世或灾荒,患危及生命的重病乃至绝症,挚爱的亲人死亡。也包括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重大挫折,例如失恋,婚姻破裂,事业失败。有些人即使在这两方面运气都好,未尝吃大苦,却也无法避免那个一切人迟早要承受的苦难——死亡。因此,如何面对苦难,便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课题。

  人们往往把苦难看作人生中纯粹消极的、应该完全否定的东西。当然,苦难不同于主动的冒险,冒险有一种挑战的快感,而我们忍受苦难总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作为人生的消极面的苦难,它在人生中的意义也是完全消极的吗?

  苦难与幸福是相反的东西,但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直接和灵魂有关,并且都牵涉到对生命意义的评价。在通常情况下,我们的灵魂是沉睡着的,一旦我们感到幸福或遭到苦难时,它便醒来了。如果说幸福是灵魂的巨大愉悦,这愉悦源自对生命的美好意义的强烈感受,那么,苦难之为苦难,正在于它撼动了生命的根基,打击了人对生命意义的信心,因而使灵魂陷入了巨大痛苦。生命意义仅是灵魂的对象,对它无论是肯定还是怀疑、否定,只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灵魂在出场。外部的事件再悲惨,如果它没有震撼灵魂,也成为一个精神事件,就称不上是苦难。一种东西能够把灵魂震醒,使之处于虽然痛苦却富有生机的紧张状态,应当说必具有某种精神价值。

  无人能完全支配自己在世间的遭遇,其中充满着偶然性,因为偶然性的不同,运气分出好坏。有的人运气特别好,有的人运气特别坏,大多数人则介于其间,不太好也不太坏。谁都不愿意运气特别坏,但是,运气特别好,太容易地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是否就一定好?恐怕未必。他们得到的东西是看得见的,但也许因此失去了虽然看不见却更宝贵的东西。天下幸运儿大抵浅薄,便是证明。我所说的幸运儿与成功者是两回事。真正的成功者必定经历过苦难、挫折和逆境,决不是只靠运气好。

  多数时候,我们生活在外部世界上,忙于琐碎的日常生活,忙于工作、交际和娱乐,难得有时间想一想自己,也难得有时间想一想人生。可是,当我们遭到突如其来的灾难时,我们忙碌的身子一下子停了下来。灾难打断了我们所习惯的生活,同时也提供了一个机会,迫使我们与外界事物拉开了一个距离,回到了自己。只要我们善于利用这个机会,肯于思考,就会对人生获得一种新的眼光。一个历尽坎坷而仍然热爱人生的人,他胸中一定藏着许多从痛苦中提炼的珍宝。

  1.每一个人的长处和短处是同一枚钱币的两面,就看你把哪一面翻了出来。换一种说法,就每一个人的潜质而言,本无所谓短长,短长是运用的结果,用得好就是长处,用得不好就成了短处。

  据我揣摩,人们的心理可能是这样的:一方面,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竟然有人做了,于是嫉妒之情便化装成正义的愤怒猛烈喷发了,当然啦,决不能让那个得了便宜的人有好下场;另一方面,倘若自己也做了类似的事,那么,坚决向法庭认同,与罪人划清界线,就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仿佛谴责的调门越高,自己就越是安全。

  本书收入了2002年8月到2006年12月所写的文章,是《守望的距离》《各自的朝圣路》《安静》之后我的第四个散文结集。一向不高产,前三次结集,间隔是三年上下,这次超过了四年。四年多的文字往这里一堆,内容显得芜杂,自己看了也惭愧。

  这四年多里,含的一个本命年,而且是岁满甲子的大本命年。有一天,我去单位,人事干部把一个崭新的退休证交给我,没有让我填任何表格、办任何手续,我欣赏这不同寻常的效率。我也欣赏我那个研究室的主任,他知道我的脾气,免去了例行的嗑瓜子、讲客套话的告别会。总之,我清清爽爽地退休了。常有人不平,说我这样的学者,精力正旺盛,不该这么早让退休。他们真是不了解国情。其实,在现行体制下,如我之辈,对学术机构里的官场规则、潜规则不感兴趣也一窍不通,单位里早已没有我什么事了,从这一点讲,我早已退休。另一方面呢,既然我一如既往地做着我喜欢做的事,从这一点讲,我又未尝退休。在我近年的生活中,退休实在是对我影响最微小的一件事。

  不过,本命年到底是本命年,让我这个不曾上过法庭的人一下子遭遇了三个官司。其中一个,当原告,赢了,但被告躲了起来,无法执行,没有尝到赢的快乐。另两个,当被告,也赢了,人家不依不饶,都上诉,最终仍是赢,但耗掉了许多时间和心情,也没有尝到赢的快乐。打官司费钱又累心,绝无快乐可言,只是落到了头上,不得不承受,据说是做名人的代价。收获自然是有的。从大里说,官司分别涉及与伪书作斗争和捍卫,是尽一份社会责任。从小里说,接触了从前陌生的人和事,长了见识,比如与品行各异的律师打交道,感触良多。曾经有写一部《本命年纪事》的打算,事过境迁,现在只是把若干资料收在了本书中,留一份简单的记录。

  读者会发现,与以前比,本书中批评社会现实的文字多了。部分的原因是,《新京报》约我为“时事评论”版面写专栏文章,促使我更多地关注社会上正在发生的“时事”,书中这类文章基本上缘此而写。当然,前提是我自己有话要说,尤其对于今天的教育界和学术界,因为身在此界之边缘,耳闻目睹的怪现状太多,便把心中的愤懑喊了一些出来。不过,我自己对这些文字并不满意,不认为它们能够对革除弊端起多大作用。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仍是静心读大师们的书,在其引领下深入思考人类精神生活的问题,从精神层面上关注今天的现实。这决不是自私,因为我相信,中国的前途最终将取决于中国人的精神状况。

  通过阅读经典,始终生活在人类伟大心灵所建造的那个世界里。这些伟大心灵使我坚定地相信,人的心灵应该是善良、丰富、高贵的。我最不能原谅今天教育界和学术界的,也正是本应以传承这些心灵品质为主要使命的领域,现在竟也不把它们当一回事。然而,不管现实多么令人失望,每次重温历史上伟大心灵的榜样,我便恢复了对未来的信心。正如歌德的诗所说:“人的榜样教我们相信神的存在。”他所说的“人的榜样”,就是指拥有善良、高贵品质的人,这样的人的存在证明了人是有神性的。在今天的时代,有一些人的灵魂已经彻底堕落,我们不能再指望他们,但是,我们必须指望善的种子会在广大的人心中培育和繁衍,这便是希望之所在。

  我不在教育界工作,更不是教育家,怎么也来谈教育了呢?可是,在今天,目睹弊端丛生的教育现状,哪个有责任心的中国人不在为教育忧思?身受弊端的危害,哪个心力交瘁的家长不在把教育埋怨?那么,我也和大家一样,只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发表一些感想罢了。

  当然,既然我是学哲学的,当我思考教育问题时,就一定会把这个专业背景带进来。我在哲学上做的工作,大量的是对人生问题的思考。不过,我相信,人生问题和教育问题是相通的,做人和教人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人生中最值得追求的东西,也就是教育上最应该让学生得到的东西。我的这个信念,构成了我思考教育问题的基本立足点。

  不错,这只是常识而已。唯因如此,真正可惊的是,今天的教育已经多么严重地违背了常识。一种教育倘若完全不把人性放在眼里,只把应试和谋生树为目标,使受教育者的头脑中充满死记硬背的知识,心中充满谋生的焦虑,对于人之为人的精神性的幸福越来越陌生,距离人性意义上的优秀越来越遥远,我们的确有权问一下:这还是教育吗?

  有智者说:经济决定今天,政治决定明天,教育决定未来。此言极是,因此,最令人担忧的是今天教育的久远后果,一代代新人经由这种教育走上了社会,他们的精神素质将决定未来中国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精神水准和社会面貌。让教育回归人性,已是刻不容缓之事,拖延下去,只会愈加积重难返,今后纠正起来会更加事倍功半。

  无论个人、民族,还是人类,衡量其脱离动物界程度的尺子都是人性的高度,而非物质财富。个人的优秀,归根到底是人性的优秀。民族的伟大,归根到底是人性的伟大。人类的进步,归根到底是人性的进步。人性是 由无数世代苦心积累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庙堂珍宝 (尼采语),守护这一份珍宝,为之增添新的宝藏,是人类一切文化事业的终极使命,也是教育的终极使命。

  据我所见,凡大哲学家都十分重视教育,他们致力于人性和人类精神的提升,而唯有凭借正确的教育,这个事业才有成功的希望。我一直想系统地研习大师们的教育著述,不做完这项工作,我知道自己对教育是说不出真正有分量的话的。我一定会做这项工作的,请假我以时日。现在这个集子,只是汇编了我迄今为止与教育有关的文字,我自己并不满意,但暂时只好如此。我相信,在针对今天教育发出的众多清醒的声音之中,我的加入多少也能起一点积极的作用。

  何为教育?教育中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古今中外的优秀头脑对此进行了许多思考,发表了许多言论。我发现,关于教育最中肯、最精彩的话往往出自哲学家之口。专门的教育家和教育学家,倘若不同时拥有洞察人性的智慧,说出的话便容易局限于经验,或拘泥于心理学的细节,显得肤浅、琐细和平庸。现在我把我最欣赏的教育理念列举出来,共七点,不妨称之为教育的七条箴言。它们的确具有箴言的特征:直指事物的本质,既简明如神谕,又朴素如常识。可叹的是,人们迷失在事物的假象之中,宁愿相信各种艰深复杂的谬误,却忘掉了简单的常识。然而,依然朴实的心灵一定会感到,这些箴言多么切中今日教育的弊病,我们的教育多么需要回到常识,回到教育之为教育的最基本的道理。

  这个论点由卢梭提出,而后杜威作了进一步阐发。“教育即生长”言简意赅地道出了教育的本义,就是要使每个人的天性和与生俱来的能力得到健康生长,而不是把外面的东西例如知识灌输进一个容器。

  用外部功利目的规范教育,无视生长本身的价值,一个最直接、最有害的结果就是否定儿童期的内在价值。把儿童看作“一个未来的存在”,一个尚未长成的大人,在“长大成人”之前似乎无甚价值,而教育的唯一目标是使儿童为未来的成人生活做好准备,这种错误观念由来已久,流传极广。

  这是西塞罗的名言。今天的情形恰好相反,教育正在全力做一件事,就是以适应现实为目标塑造学生。

  蒙田说:学习不是为了适应外界,而是为了丰富自己。孔子也主张,学习是“为己”而非“为人”的事情。古往今来的哲人都强调,学习是为了发展个人内在的精神能力,从而在外部现实面前获得自由。当然,这只是一种内在自由,但是,正是凭借这种内在自由,这种独立人格和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些优秀的灵魂和头脑对于改变人类社会的现实发生了伟大的作用。

  这句话出自卢梭之口,由我们今天的许多耳朵听来,简直是谬论。然而,卢梭自有他的道理。

  卢梭为其惊世骇俗之论辩护说:“误用光阴比虚掷光阴损失更大,教育错了的儿童比未受教育的儿童离智慧更远。”今天许多家长和老师唯恐孩子虚度光阴,驱迫着他们做无穷的功课,不给他们留出一点儿玩耍的时间,自以为这就是尽了做家长和老师的责任。卢梭却问你:什么叫虚度?快乐不算什么吗?整日跳跑不算什么吗?如果满足天性的要求就算虚度,那就让他们虚度好了。

  我最早在爱因斯坦的文章中看到这句话,是他未指名引用的一句俏皮话。随后我发现,它很可能脱胎于怀特海的一段论述,大意是:抛开了教科书和听课笔记,忘记了为考试背的细节,剩下的东西才有价值。

  那个应该剩下的配称为教育的东西,用怀特海的话说,就是完全渗透入你的身心的原理,一种智力活动的习惯,一种充满学问和想象力的生活方式,用爱因斯坦的话说,就是独立思考和判断的总体能力。按照我的理解,通俗地说,一个人从此成了不可救药的思想者、学者,不管今后从事什么职业,再也改不掉学习、思考、研究的习惯和爱好,方可承认他是受过了大学教育。

  教育的真谛不是传授知识,而是培育智力活动的习惯、独立思考的能力等,这些智力上的素质显然是不可像知识那样传授的,培育的唯一途径是受具有这样素质的人——不妨笼统地称之为大师——的熏陶。

  林语堂有一个更形象的说法:理想大学应是一班不凡人格的吃饭所,这里碰见一位牛顿,那里碰见一位佛罗特,东屋住了一位罗素,西屋住了一位拉斯基,前院是惠定字的书房,后院是戴东原的住房。他强调:“吃饭所”不是比方,这些大师除吃饭外,对学校绝无义务,学校送薪俸请他们住在校园里,使学生得以与其交流接触,受其熏陶。比如牛津、剑桥的大教授,抽着烟斗闲谈人生和学问,学生的素质就这样被“烟熏”了出来。

  这是罗素为正确的师生关系规定的原则。他指出,一个理想教师的必备品质是爱他的学生,而爱的可靠征兆就是具有博大的父母本能,如同父母感觉到自己的孩子是目的一样,感觉到学生是目的。他强调:教师爱学生应该胜于爱国家和教会。

  所以,我赞同爱因斯坦的建议:给教师使用强制措施的权力应该尽可能少,使学生对其尊敬的唯一来源是他的人性和理智品质。与此相应,便是扩大学生尤其研究生的权利,在教学大纲许可的范围内,可以自由选择老师和课程,可以改换门庭,另就高明。考核教师也应主要看其是否得到学生的爱戴,而非是得到行政部门的青睐。

  1、一个不曾用自己的脚在路上踩下脚印的人,不会找到一条线、在这个没有上帝的世界上,谁敢说自己已经贯通一切歧路和绝境,因而不再困惑,也不再需要寻找了?我将永远困惑,也永远寻找。困惑是我的诚实,寻找是我的勇敢。

  3、肖伯纳: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一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

  周国平:人生有两大快乐,一是没有得到你心爱的东西,于是你可以去追求和创造;一是得到了你心爱的东西,于是你可以去品味和体验。

  7、在神话时代,神替人解释一切,安排一切。神话衰落,哲学兴起,人要自己来解释和安排一切了,他几乎在踌躇满志的同时发现了自己力不从心。面对动物或动物般生活着的芸芸众生,觉醒的智慧感觉到一种神性的快乐。面对宇宙,它却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不得不承受由神性不足造成的痛苦。人失去了神,自己却并不能成为一个神,或者用爱默生的话说,只是一个破败中的神。

  8、西来者人一再强调,智慧不是知识,不是博学。在博学的人,他所拥有的也只是对于有限和暂时事物的知识,而智慧确是要把握无限和永恒。由于人本身的局限,这个目标永远不可能线、尽管人的智慧有其局限,爱智慧却并不因此就属于徒劳。智慧的果实似乎是否定性的:理论上——“我知道我一无所知”;实践上——“我需要我一无所需”。然而,达到了这个境界,在谦虚和淡泊的哲人胸中,智慧的痛苦和快乐业已消融为了一种和谐的宁静了。

  11、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你已经习惯了和你所爱的人的相处,仿佛日子会这样无限的延续下去。忽然有一天,你心头一惊,想起时光在飞快流逝。正无可挽回的把你、你所爱的人以及你们共同拥有的一切带走。于是,你心中升起一种柔情,想要保护你的爱人免遭时光的劫掠。你还深刻感到,平凡生活中这些最简单的幸福也是多么宝贵,有着稍纵即逝的惊人的美……

  16、在一个精神遭到空前贬值的时代,倘若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精神贵族”,以精神的富有而坦然于物质的清贫,我相信他就必定不是为了虚荣,而是真正出于精神上的高贵和诚实。

  17、名人时写下了名著或立下了别的卓越功绩因而青史留名的人,判断的权力在历史;明星则是在公众面前频频露面因而为公众所熟悉的人,判断的权力在公众。

  19、人们往往把交往看作一种能力,却忽略了独处也是一种能力,并且在一定意义上是比交往更重要的能力。反过来说,不善交际固然是一种遗憾,不耐孤独也未尝不是一种很严重的缺陷

  20一个人要获得幸福,就必须既不太聪明,也不太傻。这种介于聪明和傻之间的状态叫做生活的智慧。

  28、忘掉你曾经拥有的一切,忘掉你所遭受的损失,就当你是赤裸裸的刚来到这个世界,你对自己说:“让我从头开始吧!”你不是坐在废墟上哭泣,而是拍拍屁股,朝前走去,来到一块空地,动手重建。你甚至不是重建那失去的东西,因为那样你还惦记着你的损失,你仍然把你的心留在了废墟上。你要带着你的心一起朝前走,你虽破产却仍是一个创业者,你虽失恋却仍是一个初恋者,真正把你此刻孑然一身所站立的地方当作了你人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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