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散文诗八家——折叠:都市与山水 ▏林登豪

2018-12-25 12:34:01  阅读 109 次 评论 0 条

  林登豪:福州仓山区作协主席、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福建省艺术摄影学会副主席。著有诗集《通过地平线》、摄影配诗集《拥抱瞬间》。《边缘空间浓似酒》荣获由中国现代文学馆主办的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作品集奖和福建省第十一届优秀文学奖;组诗《与古典灵魂如约》获第八届福建省施学概诗歌奖;《林登豪的散文诗》获2010年度(第四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城之五重奏》荣获诗歌月刊2014年散文诗大奖赛优秀等大奖。主编《福建百年散文诗选》。

  内容简介:这本书收入作者十二年中所写的两百多首散文诗的精选作品,也是继《边缘空间浓似酒》之后的第二本散文诗集。本书分《裸露之城》与《共震山水》两辑。作者从繁华的都市与灵动的山水的二元对立中呈现复杂的感觉、情绪和体验,辐射自己存在的反光,字里行间透出诗人的追问和反思。诗人追求散文诗创作的突围是经线,曲折的情感是纬线,在不停碰撞中交汇在自己的坐标上。这本专集是了解诗人散文诗写作的不断求新、求变与超越的轨迹。

  说来也怪,天天生活在城市里,却往往写不好城市,明明是远离了大自然,写起大自然,写起山水,写起田园风光来,似乎没有一个不是拿手好戏。左拉曾经研究过这个现象,说是那些外省来到巴黎的作家,童年的印象是在外省形成的,住在巴黎一二十年,“视觉”却“瘫痪”了,写不好巴黎,童年的回忆却永远活跃。他们只会写外省风光,却写不好巴黎这样的大都会。

  左拉以为童年回忆先入为主地霸占了这些作家的想象和情感空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却以为,这理由并不完全,至少还有一个城市的文学,城市的诗意积累(或积淀)还比较少,比较浅,比起大自然来,城市的诗化美化的艺术遗产是太单薄了。

  正因为这样,我很重视城市诗,哪怕是散文诗。因为这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冒险。许多城市的景观,在日常的实用性上是繁华的甚至是美好的,但是在艺术的审美价值上却相反,如果你把城市夜间的彩色的灯光直接写到抒情作品中,不是很俗气,就是很丑陋。好在林登豪对城市的感觉没有停留在物质化的外部,在《城之节奏》中,不论是立交桥还是夜总会都给人一种茫然之感。这种茫然中有他的审美情感对城市的现实的某种超越。从一方面看,他对这个城市是亲近的,所用的意象(或者话语)是诗化,美化的,带着传统的浪漫情调的。如将现实的立交桥升华为“心路历程”,就是在城市的噪音中他也倾听着远方的呼唤。可从另一方面看,这个城市恰恰是他焦躁的根源。那一座座夜总会在他感觉中是“狂妄的”,不给他以“立锥之地”。他这种对城市又抗拒又亲近的情绪,常常给他一种“累”的感觉,无可奈何的感觉,“发呆”的感觉。在这一组散文诗中最为典型,最为警策的要算《父亲跨进家门》中这样的句子了:高楼上的落体砸伤我的影子。这种和城市生活和景观不协调而又无奈的情绪贯穿在他这三首散文诗的全部立意之中,也许正是为了突出这种无力抵抗之感,他把“从小镇驶进城市”的父亲设置在其中一首的中心位置,他那过去舍不得穿的解放鞋和眼下拿在手中的剃须刀形成了强大的张力。作者通过父亲体验到自己不是“城市”的“对手”的感觉。

  毕竟城市并不完全是粗暴的丑恶的,它还有它诱人的魅力,这种魅力不是古典的,超脱于物欲的,相反,是现代化的物质化的,就是在这种物质化的世界中,也有其精彩之处。这种精彩有些是别的作家已经发现的,但也有林登豪自己大胆地探索到了:电子软件繁殖着钞票,攻击着大写的个性(《城市底片》)。虽然个性被攻击,被淹没,然而在他的感觉中城市并不太坏,并非精神沙漠,相反“每一个细胞闪烁劲歌的音符”,在立交桥上奔驰的是“都市意识流”。多少有点诗意吧,这种诗意不是空虚的,不是虚假的,因为林登豪凭着直觉感到城市毕竟给人们带来了希望。所以他写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窗推开了,一种又一种的大胆设想交叉流动, 重叠出许多精制的片断”,这是另一种美,另一种善,另一种真。这与传统的诗意相去颇远,正因相去颇远,读者才感到自己的感觉和悟性受到了启示,也正是在这里,有了林登豪的创造。

  长期以来,中国的散文诗诉诸于大自然的景观良多,蓝天,白浪,星光,日出,读者耳熟能详,少女的流盼,回忆的温馨,几成套路。可关于城市生活的喧嚣,上班族的疲惫,高楼的阴影,物欲的横流,很少有人对之加以提炼,使之上升某种艺术感觉。林登豪的这一组散文诗自然还有不够精致之处,但他在对于城市的复合感觉中提炼出一种要想抗拒又舍不得的焦灼和无奈的心态无疑是一种创造。

  一座座雕塑面对涛涛闽江水,接受众多的注目礼。突然,塑像真想走下来,脱去庄严的外衣,松弛一下紧绷的肌肉。

  江畔,仙光一般的桃花映红江水,一抹残阳游过,阳台上的城里人呆呆地凝视着。过了好一阵子,明白春天早已来临了。

  站在十八层大厦的平台上,我举起军用望远镜眺望闽江边——容颜惶惶已旧的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老伯“卖橄榄”的吆喝声突然闯进耳鼓,我飞快地从高楼降落地面,冲出铁门,却看不到老伯了?!

  城中的正在施工的脚手架,比故乡的白云高出许多。居家的人,不经意地回头中,已挂上几多的焦虑。

  城中几十株巨大榕树,已伫立了好几百年,悠长的榕须迎风话沧桑,犹如天使的跫音。

  光影的时速越过空间,令许多人的感觉嗅到异味,有些人为时间的概念忙得团团转,有些人开始改变传统的思路,有些人投射人间的剪影。新的举动如万花筒闪动。

  沿江散步,潮水升腾喧哗,蒸发了高温的烘烤。我的目光追逐水面的律动,一刹那,撞击出一种光芒,透亮自己的灵魂色彩。

  三闾大夫哎,楚云低,江天暗,空朦的群山合围过来了,堵得你透不过气来,使你无法领略更多写诗人的疯镜头。

  好在你不是湖,是河流,便投进汨罗江,找大海去,让袖手旁观的水沟,多多少少,分到一些浪声。

  说不过去的是,有人到处开酒家,把你激起的浪花,引进十景汤锅中,编织出各种笑声。

  有人将你的江水,调入浓浓淡淡的佐料,浮起各种油水,导致人情一天天在涨价。

  形形色色的美食家忙着抹嘴和握手,却把好些的事情办黄了,诗行只好躺在春风得意楼的靠背椅下,玻璃水箱里的鱼开始生猛了……

  你见过这个人,在梯田中挥动锄头,他不时停下来,擦一擦眼屎,近正午时,又掏出旱烟袋,一次又一次地吸着气。

  我见到这个人,在昏沉沉的舞厅,他用手臂勾住邻座,音乐响起,他贴着她,她搂紧他,前一步,后一步。

  在子夜、在烟头明明灭灭里,在长城白葡萄酒味中,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来,向何去……

  雪光清晰得如凛利的刀锋,闪亮苍茫的记忆,从城市中心的天桥上唤回失踪很久很久的情绪。

  是谁记住了,我和你曾在大雪中邂逅得很投入,深深浅浅的雪印,是开在大街上的思念吗?

  我坐在桌前,只感到窗外有众多手臂在挥动,巨树般的手在召唤自己独守的房子。我岿然不动,拥有天生的着魔——

  在太阳的散射光中,我心平气静地与书本交谈,从低调到高调,吞吐量惊人,许多元素纷呈万象,一缕又一缕的喜悦照亮自己的脸庞,许多思絮枕在哲人的臂上,抖擞精神,顺利地通过没有驼铃声的沙漠。

  推窗,吸气;喧嚣挤进来了,呛了我的脑门。急忙端起案头的茶杯,喝下的却是柳永的情绪,苏东坡的月色,李清照的寻寻觅觅的节奏,滔滔的言说四处流溢。巨石在水滴中洞穿,唯有文字筑成的伟岸,顽强地抗拒时间的锈蚀,在人世间的辞海中自如地游刃,觉醒的神性重放光芒。

  一本本残缺的线装书,似陶罐的一圈圈纹路,在不倦的眼神中荡起远古的泉水,虽然甲骨文,漾着隐晦的光,哲人的手一触,失去的言语又归来了。在一册册的新书、旧书中,留下崭新的指纹,产生了盈盈的喜色。

  雪白的桌灯折射商品经济的潮汐,我却看到某些精神的拯救者沉沦成精神的逃亡者,而我却把都市缩成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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