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最感兴趣人心深处的幽微和复杂

2017-12-31 07:28:15  阅读 159 次 评论 0 条

  披肩长发,笑起来两颊露出大大的酒窝,声音小小的、柔柔的,涂着玫红色口红,轻启朱唇,吐露出来的词汇和句子精致、克制、笃定。

  清华大学天体物理学专业本科、研究生、经济学博士、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项目主任、“雨果奖”获得者、童行天下创始人……“我所有重大的人生决定都是自己选择的。”这个温柔优雅的狮子座女孩说,“选择依据都来自我的阅读。”

  “白天是清华金融女,晚上是宇宙女神”,这样一个人们眼中的“学霸”毫不避讳曾经长达十年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并将这一路的怀疑、思考、彷徨“慢慢在心里变成了一朵云,变成了一个故事”。于是,《北京折叠》《流浪苍穹》《生于一九八四》以及最新小说集《人之彼岸》诞生了。

  新书《人之彼岸》依然延续着她对“人”的浓厚兴趣和思考,六个有关人工智能的故事构想了从较近到较远的各种不同形态的人工智能,每一篇都有对于未来社会某种主题的思考,例如爱、自由、生命等。通过故事的映照,让我们对人类自身产生反思。书名颇有寓意,“人在此岸,AI在彼岸,对彼岸的遥望让我们关照此岸”。

  12月28日,她来到长沙梅溪书院,并接受潇湘晨报独家专访。从过去聊到现在,一路的彷徨之后,她说:“一辈子走得最远的方向,是让自己心动的方向。”撰文/本报记者赵颖慧

  站在一片磨砂暗红色墙前,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温婉地朝着镜头笑。她动作幅度小,优雅克制,耐心地配合着摄影师的要求。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3岁孩子的妈妈,嘴角上扬,眼神里有光,依然像那个18岁在清华园想要解开宇宙之谜的少女。

  但那却是她充满了焦虑和自我怀疑的十年,她写过一篇文章,自嘲为“清华学渣”,因为“偶尔鼓起勇气找班里大牛问一道怎么都做不出的题,大牛实事求是地说:这道题我觉得比较简单,就没做,你看看讲义吧”。

  这时的郝景芳“异常的孤独,找不到出口”,“会在意别人的评价、别人的眼光,会开始学习和模仿他人,并为此黯然神伤”。

  一路上,“我也曾经寻找过其他很多角色,包括职业管理人、投资人等等,因为这个时代机会太多了,看到各种各样光鲜亮丽的生活我也的确很羡慕,但尝试来尝试去会发现,不管其他生活多么亮丽或者多么多金,都没有让我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渐渐发现,“一辈子让自己走得最远的方向,是让自己心动的方向”。而看书、写作就是那件让她“内心砰砰在跳”的事。

  2006年,她做了一件能帮到自己的事情,那就是写作。“我尝试着写一些短故事。投稿有时候被接受,有时候被拒绝。被拒绝了也会气馁。”

  “当人进入内外交困的气馁状态,唯一的拯救路径不是无限制思索,而是行动。你需要用远处的那束光照亮现实生活中,指引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行动。”写作成为她的“饮食”“空气”,帮助她把“生活经历中的想象用文字记录下来”。

  “《北京折叠》《人之彼岸》《生于一九八四》算得上是迷茫、疑惑、自我怀疑这条路上生长出来的莲花么?”我问。

  她答:“对,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写作很多时候都是由人的困惑开始出发的,有你生活中解不开的一个难题,有你在心里一直萦绕的思考,慢慢变成了一朵云,变成了一个故事。有的人观察到生活中烦恼矛盾写出一个喜剧,有的人在生活中看到一个悖论困扰写了一个悲剧。我自己还蛮感谢生活中彷徨迷茫的时刻,它们的存在给了我更多写作的素材。”

  上初中,她就发现,人与人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坐得很近,但是很多思维方式、个性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一点就通,非常明白,和另外的人说也说不通,我就在想,为什么人与人的思维有这么大的差别?”

  后来,学到的东西更多,见到的人更多,“能够体察到人性的部分更多,我会发现人性是很复杂、充满矛盾的。一个人既有正直的一面,也有虚伪的一面。在面对利益诱惑、生死存亡威胁的时候,都会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些问题都给了我无尽的思索空间”。

  于是,因为敏感于生活中的不平等,她发现了“折叠的北京”;又因为对人的意识和人脑运作方式的好奇,她有了新书《人之彼岸》。

  这本短篇小说集通过六个关于人工智能的故事,思考六个关于人性的不同方面。比如,在《爱的问题》中,人工智能发展到一个升学考试、入职、婚姻、加薪都需要进行情绪测试,甚至一座房子的主人进门,还要被人工智能管家做基础扫描,检测体温、情绪、传染病等各项参数,否则不能进门。

  “我在想,如果有很多外在的客观指标能够衡量一个人,给你很多客观评分,但是内心深处,每个人又有自己的判断,这个主观感觉和外在评判是不一样的,那么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更可信赖?像这样的问题都是我对人性这个问题本身的困惑。”

  “我对人世间总是充满困惑与好奇,人心深处的幽微与复杂是我最感兴趣的话题,也是我思考和构思故事的出发点。就像我们人心复杂的多面:涌动的情感、犀利的理智、敏锐的直觉、忠诚的归属感,每一种都让我们激动和坚持,但我们又选不出哪一面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一面。”

  她一生的偶像是薛定谔,“他对人脑思维运作的描述,至今仍然给我很多启发。从本科到现在,人类思想和意识的问题一直是我所有感兴趣的问题中的皇冠,我曾经说过它会是我写作的母题”。

  她说话很好听,声音很轻、很柔,没有一个“凌厉”的词汇,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果断”。

  “父母没有帮我去选专业,也没有指点说,你要做什么工作,他们完全就是听我自己的,而这些重大选择的依据都来自于我的阅读。”

  “母亲从没给我阅读上的规定,没有说一定要读经典文学或者有学习教育意义的书。所以,从小到大,娱乐的书籍、百科书籍还有各种各样的闲书看得很多。”她说。

  “这种广泛阅读让我能够对这个世界上的各个学科都有基本的了解,无论是科学、历史、社会学还是文学,这对于我整个的人生学业成长,还有后来的人生选择都非常有好处。因为学校只学题目是很难对未来要选什么专业、做什么样的工作进行抉择的。”

  “小时候,母亲就跟我讲话聊天、读书、讲故事,培养我自己的阅读习惯。我在上小学之前就已经能够零零星星看一点,到了四五岁已经能够阅读独立段落,小学以后基本上可以自主阅读了,一旦可以自主阅读,我就可以有一个很广阔的领域遨游。”

  而父亲更多的是“言传身教”。当教授的父亲50多岁时,还会去旁听本科生的课程,“那是一些他自己年轻时没上过的课”。

  郝景芳受益于这样广泛阅读的经历,并直接影响了她所从事的事业。今年,她发起成立了童行计划,邀请了李开复、刘慈欣等25位顶级大咖加入,通过伴读课程,视频、音频、直播等最新的技术手段,将这套顶级启蒙课程共享给全中国的孩子,让他们都能获得最好的通识教育。

  看一眼这份启蒙教育的“课程表”,从五大哲思领域出发:“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如何了解世界”“世界什么样”“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她说:“我希望给孩子讲关于整个世界的故事,关于古今中外,过去现在这个世界各个方面的故事,让他们先有一个全景的认识,自然会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她的女儿晴晴三岁了,从小没教晴晴背唐诗,也没怎么教晴晴记单词,而是当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对孩子的兴趣、喜好、理想很敏感。

  “我能听见她的好奇:她兴奋地要去看鳄鱼表演;她想知道为什么宇航员要挤在狭小的火箭头部座舱里;发电机上为什么有个闪电。我能听见她的观察、分类、抽象归纳;她看绘本的时候排列不同大小的自行车;她说她是苹果,是红色水果,我是香蕉,是黄色水果,而爸爸是高高树,爸爸是植物。我能听见她的逻辑推理:当她知道鲸鱼是岸上的哺乳动物重新下海,她惊讶地问它们怎样走路,后来自己推测它们当初一定像海豹一样爬着走……”

  她说,她带小孩不焦虑,“焦虑来源于期望与现实的差距,而我期望的她的样子,就是她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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