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美文 何建中:峡谷遐思 一一写在黄梅龙池河大峡谷

2019-03-24 03:53:20  阅读 103 次 评论 0 条

  何建中,男,一九六一年十月生。全国语文名师,何建中工作室首席作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在多家报刊、电视及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小小说、文学评论及电视专题片解说词达三百多万字,是黄石作家群中的全能写手。

  右面的山峭拔高峻,山势顺着岩石的张力压向谷底;左面的山浑圆敦实,曲腿挡住对面岩体凌厉的攻势。谁也不肯退让,谁也无法前进。亿万年的较量终于在不分胜负的平局中凝固成一种宁静的平和,它们不再企图压服对方,而是用欣赏的目光凝望对方的风景。谷底的岩石分不清你我,便交给流水慢慢地分割。峡谷就应该诞生于这对抗后的宽容吧,八九百米高度的较量因了这几十米宽度的忍让而有了深邃的诗意。右面的岩石壁立着,坦坦荡荡,在阳光下尽情坦露着它刚劲的力量之美;左面的山峰端坐着,柔美娴静,在春风中恣意呈现着它多姿多彩的风韵。对视得久了,它们也渐渐被对方改变,不知哪一阵秋风把左面山顶的花种播进了右面山峰的罅隙,来年的春天里,右面山体灰黑的岩壁上也有左面山坡上明亮的花朵;也不知是哪一只鸟把右面山顶的树种衔进了左面山峰的泥土,不久后的日子左面山坡上也挺立着右面山顶一样傲岸的树影。

  那探向对方的树枝是谁第一个伸出的呢?是一句寻常的招呼还是一个深情的问候?不管这个树枝是谁第一次伸出的,峡谷的树从此都有了倾向对方的姿态,藤蔓都有朝着对方生长的方向,虫蚁都有了向对方迁徙的渴望。也不管这是一个寻常的招呼还是一句深情的问候,交流代替了对抗,温情融解了冷漠,从此这里的岩石就有了可贵的心灵感应。也不管朝阳先照亮东山,还是夕阳后温暖西坡,两山的春天都一起花开,两坡的秋果都一季成熟。也不管右山的雄鸟爱上了左山的雌鸟,还是左山的母兔嫁给了右山的公兔,它们养育的都是山里的精灵。那什么是它们交流的语言呢?是风吗?风从山顶往下吹,所有的树冠都低头;风从谷底向上刮,所有的青草都昂首。不管是吹过右山的石缝还是穿过左山的树林,风声都是一样呜呜的。亦或是鸟鸣?春天的第一声鸟鸣喊出了第一片嫩芽,冬天的最后一声啁啾叫来了漫山的冬雪,夏天的阵雨后鸟们在谷底唱着清凉,秋天香甜的果子上滑落一声声圆润的啼呜。或者是满山的虫唱?吟过了春,唱过夏,却在最值得歌唱的秋天沉寂了,因为它们知道,所有的花朵阳光都见过,所有的果实都在枝头挂过,所有的草都绿过,所有的树都生长过,所有的生命都在这里蓬勃过。沉黙就是它们此时的语言,只可惜我们的耳朵听不见。

  那谷底奔流的龙池河应该是它们共同的孩子吧?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孩子呀!自出生的第一天起,他们柔弱的步履就踩着坎坷,可习惯了坎坷的双脚干脆把坎坷走成了欢乐,一路行走一路歌唱,那些狰狞的岩石最终在他们自信的行走中妥协了,尘硬的芒刺磨平了,粗糙的岩面光滑了,有棱有角的石块也被它的清波揉成圆润的卵石,悬崖悬挂着他们勇敢的跳跃,深坑聚集着他们齐心协力的突破。直到稚嫩的青春壮丽成飞瀑,直到清浅的水流聚积成深潭。七个自上而下的深潭像七块温润碧玉,映照天空的蔚蓝,又像清澈的眼眸,顾盼着左岸的风华右岸的雄奇。而连缀她们的流水像直立的银河,挂起七颗闪烁的星星!

  从龙首崖到下龙池有三叠白色飞瀑,上叠是龙首,龙须飘逸,口吐珍珠;中叠是龙身,肤洁鳞亮,丰满妖娆;下叠是龙尾,圆润秀丽,婉曲多姿。它就是北海龙王的女儿白龙。相传白龙随父参加东海龙王寿宴时,爱上了东海龙王的次子黄龙,与他私订了终身。但北海龙王为了自己称霸龙界却将白龙许配给南海龙王的太子。白龙誓死不从,北海龙王一怒之下将她发配到这古角山中,龙尾死死地锁在山下的龙池里,重重叠叠的高山挡住了她眺望东海的目光。可白龙奋力攀爬着,它爬上了一截崖壁,又爬上了一截崖壁,在爬过第三截崖壁之后,终于爬上峡谷的垭口,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使出浑身气力对着东海的方向发出山风一样悠长的呼唤:黄龙,快来救我……秋天过去了,黄龙沒听见,她就这么在崖壁上瘦着;冬天来了,黄龙没听见,她就这么在岩石上冻着;春雨来了,依然不见黄龙的身影,她依旧这样攀着崖壁仰头眺望着……终于夏天到了,她听到了远方响起的隆隆雷声,她听出那是黄龙行进的脚步;云层在飞速向她的头顶聚集,她知道那是爱人的仪仗;闪电在她身边的山峰闪烁,她明白那是心上人火热的目光;大雨在山谷滂沱,她懂得那是男子汉不到痛时不会落的眼泪。那是怎样的相会呀,黄龙奋力一跃,一把抱住崖壁上的白龙,两龙相拥,扭曲着,翻卷着,溅起的水雾遮蔽了天空,激动的喘息声震彻山野,而龙尾却在山下的龙池里奋力搅绕着,试图挣脱那强劲的琐链……拼过了几个白昼,又拼过了几个长夜,最终黄龙累了,白龙倦了,拼尽所有的力气仍沒有挣脱那根命运的锁链,最后黄龙不得不恋恋地走了,白龙不得不苦守在这寂寞的山谷,痴痴地仰望……每年夏季豪雨之后,龙池河谷都要上演二龙相会的壮阔图景,优美的传说让这里的每块岩石都流淌着爱的浪漫。河谷中吹出的阵阵凉风摇曳着山下田园的稻浪,河滩上淤积的新沙反射着天上的阳光,河床中丰腴的浪波裹挟着鱼群向远方迭宕。站在龙池河岸,一边眺望峡谷中的白色飞瀑,一边俯看河床中青色的水流,你会慨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平淌的水流一旦站立,竟站成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巧的是,当我们走出河谷,先前对峙的两山在我们的回望中竟然变成一种甜美的依偎,左面的山峰依旧娴静,柔美的峰顶斜倚在右面山峰的胸前,右面的山峰竟然失去了原来的强悍凌厉而变得温情脉脉,它一手揽着左面山峰的肩头,一手环抱着它的腰身。晚霞就罩在他俩的头顶,两座峰峦染着一层粉红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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