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在这个春光烂漫的季节里,望着绿意未匀的这片土地,我已心生无限惆怅,仿佛清晨的寒气还未曾走远,似乎日中的骄阳已让我焦灼而烦躁。短暂的春日就是诀别的存在,自然如此,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
遥想右军当年,兰亭盛宴,放眼望去,仰见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环绕,仰视清流激湍流觞曲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时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纵情山水间,自然的恩赐与文人雅趣相得益彰,让人神往。文人雅士纷纷搦管成诗,右军被推作序,记下这场盛事,借着山水之美与微微酒意,先生一挥而就,留下了“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亦成为后人叹为观止的美文。
然而,右军对胜景和胜会的叙写却只如蜻蜓点水一般,浮光掠影,让人意兴未尽。而对于此中人之所感却思之甚多,历数人们“欣于所遇,快然自足”,“所之既倦,情随事迁”的不同感慨。道出宇宙间一个普遍的疑惑:谁人不想快乐永驻,谁能牵住时间的脚步?在浩瀚茫茫的宇宙间,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快乐的时光更是转瞬即逝,一场盛宴只是一次诀别,美好的只是记忆,而今惟独留下难以平复的永恒的悲痛!
322年过去了,鄱阳湖畔,登阁揽胜的文人中,一个叫王勃的年轻人,自信地接过滕王阁上文人互相谦让的笔,当仁不让地完成了一篇骈体宴集序——《滕王阁序》。那是一次怎样的盛会,只能让后世仰望和叹惋不已。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胜友如云,高朋满座,俊采星驰,宾主尽东南之美。在这里,他提起如椽大笔,自信而豪迈出书写着这次宴会,也在抒写着自己的人生抱负和一腔热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雁阵惊寒,声断衡阳。
然而,少年得志年纪轻轻的王勃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的感叹?抑或是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所流露出来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渺小。胜地不常,盛筵难再,人生的赏心乐事,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留下的则是挥之不去的凉意,就像王勃的离开,传奇而让人扼腕……
人生就是一场无法预知的棋局,去哪里无法预知,心情如何更是无法把握。柳宗元就在这样的棋局里被安放错了位置,从而在文坛留名,却也因此郁郁而终。他在永州十年,却也从未忘记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他伐竹取道,赏景观鱼,那“若空游无所依”的鱼儿似乎读懂了他的心事,“似与游者相乐”,慰藉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观鱼看水,又何尝不是在观望自己的内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之乐,全在你的心。
短暂的欢愉似乎还没有展开,就匆匆结束了,因为在他的眼里,只有“明灭可见,斗折蛇行”的溪身,还有那“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的岸势。他想到了什么?自己作为一个棋子的命运将归宿何处?那明灭溪水无法预知源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斗折蛇行的景观也成了自身宦海沉浮的投影。一次观鱼赏水的欢娱,乍如一次诀别,相伴的惟有“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也许只有“独钓寒江雪”的时候才是他真正的内心吧,心如枯井水,他生命这潭池水再也没有起任何的波澜。离开永州后五年,他也与这个棋局匆匆诀别。
也许世间美景多矣,盛宴众矣,当我们沉醉其中,忘怀得失,不知今夕何夕,举杯消愁,开怀痛饮,又何尝不是在与欢娱诀别。于是,我开始习惯了在欢娱时,静静地观望人们迷乱沉醉的眼神,高谈阔论的话语,而不愿再去投身其中,因为我知道,在那烟花逝去的瞬间,痛心的只有一地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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