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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11 15:22:47  阅读 159 次 评论 0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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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大师、学者钱钟书,出生于诗书世家,聪慧过人,被称为“民国第一才子”。青年时期的钱钟书颇有些自负自许,恃才傲物。

  1929年,钱钟书以英文满分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外文系,成为吴宓教授的得意门生。他上课从不记笔记,总是边听课边看闲书或作图画,或练书法,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甚至在某个学年还得到清华超等的破纪录成绩。吴宓对这个天才弟子更是“青眼相加”。常常在上完课后,“谦恭”地问:“Mr.Qian的意见怎么样?”钱钟书总是先扬后抑,不屑一顾。吴宓也不气恼,只是颔首唯唯。

  1933年,钱钟书即将从清华外文系毕业,校长冯友兰亲自告诉他,将破格录取他留校继续攻读西洋文学研究硕士学位。钱钟书却一口拒绝,并狂妄地说:“整个清华,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要知道,被他点名批评的三位教授,是三十年代清华外文系的“梁柱之才”啊。

  不久,“长舌”的周榆瑞将这话告诉吴宓。吴宓一笑,平静地说:Mr.Qian 的狂,并非孔雀亮屏般的个体炫耀,只是文人骨子里的一种高尚的傲慢。这没啥。1937年,钱钟书分别在牛津大学、巴黎大学学习、研究西洋文学。期间,“浪漫”的吴宓几经反复,打算和32岁的情人毛彦文举行婚礼。消息传出,钱钟书特撰文一篇,发表在国内某知名大报上,刻薄地调侃恩师的新娘为“Superannuated coquette”(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卖弄风情的大龄女人)。使吴宓的“罗曼蒂克爱情”,成为一时笑柄。

  1940年春,钱钟书学成回国。许多知名学府想聘请他,这其中包括他的母校清华大学。可是,却遭到时任外文系主任陈福田、杜公超的竭力反对。吴宓得知此事后,愤愤不平,斥之为“皆妄妇之道也”。他奔走呼吁,不得其果,更为慨然“终憾人之度量不广,各存学校之町畦,不重人才”。后来,陈福田请吴宓吃饭,吴宓特意叫上好友陈寅恪做说客,力主聘请钱钟书,为清华的西洋文学研究所增加光彩。经过几番努力,“忌之者明示反对,但卒通过。”吴宓很是欣慰。只是,任教2年后,钱钟书和诸公不睦,辞职他就。吴宓又是极力挽留,但钱钟书去意坚决。

  在钱钟书离去之后,吴宓借学生李赋宁的笔记来读。这是钱钟书讲课的笔记。内容有两门课:一是《当代小说》,一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吴宓在《吴宓日记》里写道:“9月28日读了一天,29日又读一午。先完《当代小说》,甚佩!9月30日读另一种,亦佳!10月14日读完,甚佩服……深惋钟书改就师范学院之教职。”

  多年后,钱钟书的学术、人格日趋成熟。晚年的他更是闭门谢客,淡泊名利。一次,他到昆明,特意去西南联大拜访恩师吴宓。吴宓喜上眉梢,毫无芥蒂,拉着得意门生谈解学问、下棋聊天、游山玩水。钱钟书深感自己的年少轻狂,红着脸,就那篇文章向老师赔罪。吴先生茫然,随即大笑着说:“我早已忘了。”

  1993 年春,钱钟书忽然接到吴宓先生女儿的来信,希望他为其父新书《吴宓日记》写《序》,并寄来书稿。当钱钟书读完恩师日记后,心内慨然,立即回信自我检讨,谴责自己:“少不解事,又好谐戏,逞才行小慧……内疚于心,补过无从,惟有愧悔。”且郑重地要求把这封自我检讨的信,附入《吴宓日记》公开发表。

  叶兆言说:“吴宓不是一个豪爽的人,且毫无幽默感。但他却是大度、真诚的君子。”“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吴宓先生真诚、大度,钱钟书也同样磊落、坦荡。对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生,吴宓老师坦然表示佩服、一再宽容谦让。足以表现出他心胸坦荡,爱材容物。

  这在当时和现在的社会,都是极难得的宰相肚量、君子修为。虽然,钱钟书在学问、成就上,远远超过自己的老师吴宓,但他在《吴宓日记》《序》中,谦恭地写道:“我愿永远列名吴先生弟子之列中。”师生各自的人格风范,跃然纸上,呈现在读者眼前。

  入春以来,在静寂的清晨或午后,常有一大群麻雀,聚集在后院的尤加利树稍。那轻俏的哨声,时而一点一点,时而一串一串,时而独吟,时而合鸣,玲珑剔透;如水晶,如银铃,如雨点,如珠串,流利晶莹。在树梢的谱表上,点着音符;小小的,加着装饰音与弧线的,那么活泼俏丽地跳过来,滑过去;又跳过来,有滑过去。这一串串的音符,就织成了一片蕴藏着升级的宁静。在这样的宁静里,一切的世俗纷争、功名利欲、得失忧患,都如旧梦般地淡去,只觉置身在简单淳朴的大自然,回返无知的天真。那一刻的宁静,不知胜读多少修身养性的书篇。

  多年来,在都市里奔忙,都市是属于“人”的世界,是属于“机器”的世界。这世界的一切音响——包括音乐会的音乐在内,都毫无美感可言。

  它们嘈杂、吵闹、拘束、紧张、虚伪、造作。因此,我常捕捉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鸡啼。有时是清晨,有时却在阴雨未晴的午后。但不管是在清晨,或在午后,那一声孤独而悠然的长鸣都可以给我带来很久很久的宁静,很多很多的对田园生活的幻念和向往。那生活缓慢的拍子,低舒的节奏,宽敞的空间,辽阔的视野,多量而俭朴的食粮,淡泊的襟怀;飘逸的想象。在那样的生活里,人们才不致不自己逼得那么高,那么尖锐;才不致把渺小的自己吹涨到使自己无法负荷的那么夸大与狂妄。在那样的生活里,人们才可以了解到“降落”的安稳与舒泰,才可以找回自己,返璞归真,在那亲切的泥土、葱茏的绿野、清洁的泉水、简单的衣着上去发现与世无争的安闲,去发现“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可笑和愚昧。真正可喜的静,并不是全无声息的静,而是当有一种声音使你发现自然的时候你所感到的那种亲切安详的静。鸟语、鸡鸣,都象征着不受市声干扰的那难得的时刻,远人为,近自然,丢弃物质的征逐,发现精神和性灵,这时候,你就会觉得宁静。这宁静,事实上是一种抛开征逐之后的安闲,放下贪欲之后的怡然。

  我曾在关子岭度过两个极其宁静的夜晚。而造成静的是山上的流泉。那泉水铮铮淙淙似在我枕上流过。在梦的边缘,我觉得自己像是枕着青石,身上覆的坠叶与落花,一切尘间扰攘都随着清泉柳远;一切烦乱忧虑,也随着清泉流远;一切功名利欲、得失恐惧,也随着清泉流远……在那样的怡然中,仿佛我自己也随着清泉流远而入梦。而迎接我的是山中带雾的清晨与承载我流到这里来的清泉,而我所置身的地方,恍如真正的世外桃源。

  海潮的声音也曾带我入梦。在海滨那小楼上,在夏夜,我打开面海的窗子,睡在床上,听海浪拍岸的声音,按么宏壮而深沉的,带着远古的荒凉与寂寥的声音,述说着天地创造,大海沧桑的那声音,那低沉的、感慨的、雄浑的,那述说着你不的放弃你所执着、所迷惑、所恼怒、所牵恋的一切,您必须与还的沉雄的低语中睡去,把你渺小如尘荠的喜怒悲欢轻轻放手在海流中。

  自从我发现我是何等的喜爱这些属于自然的声音,我领悟我进来为什么很少去听音乐会。我厌烦音乐会的闷热,音乐听众的嚣杂,演奏者的造作;我也厌烦正襟危坐的约束,强作欣赏的虚伪。世间不是没有好的音乐,但好的太少。当作商品来传播的音乐和当作冠冕来装饰高贵的音乐,同样的是只相当于叫卖的市声和物质享受该国精神文明的那机器齿轮与马达的交响。

  世界上有很多已经很美的东西,还需要一些点缀,山也是。小屋的出现,点破了山的寂寞,增加了风景的内容。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无际的水面飘过一片风帆,辽阔无边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雁,是单纯的底色上一点灵动的色彩,是山川美景中的一点生气,一点情调。

  山上有一片纯绿色的无花树;花是美丽的,树的美丽也不逊于花。花好比人的面庞,树好比人的姿态。树的美在于姿势的清健或挺拔、苗条和婀娜,在于活力,在于精神!

  有了这许多树,小屋就有了许多特点。树总是轻轻摇动着。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而小屋别致出色,乃是由于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

  小屋后面有一棵高过屋顶的大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美而浓的树荫把小屋笼罩起来。这棵树使小屋给予人另一种印象,使小屋显得含蓄而有风度。

  换个角度,近看改为远观,小屋却又变换位置,出现在另一些树的上面,这个角度是远远地站在山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屋前面的树,那些树把小屋遮掩了,只在树与树之间露出一些建筑的线条,一角活泼翘起的屋檐,一排整齐的图案式的屋瓦。一片蓝,那是墙;一片白,那是窗。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势上,却象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小屋之小,是受了土地的限制。论“领土”,只有限的一点。在有限的土地上,房屋比土地小,花园比房屋小,花园中的路又比花园小,这条小路是我袖珍型的花园大道。和“领土”相对的是“领空”,论“领空”却又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盼有绿野阡陌。适于心灵散步,眼睛旅行,也就是古人说的游目骋怀。这个无限的“领空”,是我开放性的院子。

  有形的围墙围住一些花,有紫藤、月季、喇叭花、圣诞红之类。天地相连的那一道弧线,是另一重无形的围墙,也围住一些花,那些花有朵状有片状,有红,有白,有绚烂,也有飘落。也许那是上帝玩赏的牡丹或芍药,我们叫它云或霞。空气在山上特别清新,清新的空气使我觉得呼吸的是香!

  光线以明亮为好,小屋的光线是明亮的,因为屋虽小,窗很多。例外的只有破晓或入暮,那时山上只有一片微光,一片柔静,一片宁谧。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像群山后退了一些。山是不动的,那是光线加强了,是早晨来到了山中。当花瓣微微收拢,那就是夜晚来临了。小屋的光线既高于科学的时间性,也高于浪漫的文学性。

  山上的环境是独立的,安静的。身在小屋享受着人间的清福,享受着充足的睡眠,以及一天一个美梦。

  出入的环境要道,是一条类似苏花公路的山路,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稻浪起伏的绿海和那高高的山坡。山路和山坡不便于行车,然而便于我行走。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起点;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站。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哪儿还有不好走的路呢?我只觉得出外时身轻如飞,山路自动地后退;归来时带几分雀跃的心情,一跳一跳就跳过了那些山坡。我替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幸福的阶梯,山路被我唤做空中走廊!

  我把一切应用的东西当做艺术,我在生活中的第一件艺术品-------就是小屋。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每个夜幕深重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在一个演讲会上,一位听众问我:“林先生,我发现来听你演讲的人,不论男女部

  长得很美丽。我想请问你,是美丽的人特别喜欢读你的书呢,还是读了你的书会变得美

  我说:“你看到这些人这么美丽,那是因为你有美丽的心来看他们,就像现在我们

  演讲完后,我沿着夜黯的公园走回家,发现在月色中的公园也非常的美丽,花树温

  婉,池水浮金,空气中流着花香,是呀!这世界如是美丽,有的人特别容易看见,是缘

  令人遗憾的是,通常我们只看见公园的美丽、花与树的美丽,月亮与星星的美丽,

  很少人去看见别人的美丽,去看见那在街头、在餐厅、在很多很多地方的许多美丽的心。

  我的写作,不只是在告诉人关于这人间的美丽,而是在唤起一些沉睡着的美丽的心。

  从花莲回来,走苏花公路,到崇德隧道口附近,看到几个工人在排石板阶梯,他们

  工人用一种近乎悠闲的样子排石板梯,他完全不用水泥或任何粘接物,他只是把造

  这看起来不甚费力的工作,事实上是孕含了极独运的匠心,以及全副的精神,工人

  他正一分一分地挪着手上的石块,约三十秒后,他头也没抬地说:“往下走,转两

  我兴奋地沿石阶跳跃而下,心情欢愉像一个孩子,我发现阶梯的两旁开满牵牛花,

  比平常看到的还要硕大,是最美丽的浅紫色,色泽清丽,还带着今天清晨的露水。

  到了海边,看到海岸的卵石美丽不输给牵牛花,粒粒皆美,独一无二。一艘渔船正

  我向来都喜欢海边的卵石,因为这些石头从来没有隐藏,也不故意显露,它只是在

  这石头、这海洋、这路边的牵牛花、这专心排石阶的工人,都如是如实地在演出自

  己,既没有隐藏,也没有显露。这样一想,使我震惊起来:呀!呀!原来我们身边最美

  如果我们要看见这世界的美,需要有一对水晶一样自然清澈的眼睛;如果我们要体

  在乡间的庭院,一个老人带我去看一棵百年的含笑花,说那是他的父亲亲手栽植的。

  那百年含笑的高大使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们平常看到的含笑花只有几尺高,百年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棵高大的含笑,花朵开得密密麻麻,香气之盛有如一座香水工

  我想到小时候家里种的几棵含笑,盛开时,我最喜欢摘一些放在铅笔盒、放在书包、

  放在口袋中,走到哪里就香到那里。含笑花的香有渗透力,有时春天过去很久,含笑都

  正在出神的时候,听到老人说:“这百年的含笑开得和它第一次开时一样的香,我

  “不管生命的历程变成怎样,我们每天每天都要含笑开放,让香气飘扬呀!”——

  开车从莺歌到树林,经过一个名叫“柑园”的地方,看到几个农夫正在插秧。由于

  太久没看到农夫插秧了,再加上春日景明。大地辽阔,使我为那无声的画面感动,忍不

  农夫弯腰的姿势正如饱满的稻穗,一步一步将秧苗插进水田,并细致敬谨的往后退

  每次看到农人在田里专心工作,心里就为那劳动的美所感动。特别是插秧的姿势最

  美,这世间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向前的,惟有插秧是向后的,也只有向后插秧,才能插出

  笔直的稻田;那弯腰退后的样子,总使我想起从前随父亲在田间工作的情景,生起感恩

  我站在田岸边,面对着新铺着绿秧的土地,深深的呼吸,感觉到春天真的来了,空

  气里有各种薰人的香气。刚下过连绵春雨的田地,不仅有着迷蒙之美,也使得土地湿软,

  这是一首以生活的插秧来象征在心田插秧的诗。意思是惟有在心田里插秧的人,才

  能从心水中看见广阔的蓝天,只有六根清净才是修行者惟一的道路;要趣人那清净之境,

  站在百尺竿头的人,若要更进一步,就不能向前飞跃,否则便会粉身碎骨。只有先

  人生里退后一步并不全是坏的,如果在前进时采取后退的姿势,以谦让恭谨的方式

  “前进”与“后退”不是绝对的,假如在欲望的追求中,性灵没有提升,则前进正

  甲得从前在小乘佛教国家旅行,进佛寺礼拜,寺院的执事总会教导,离开大殿时必

  此刻看着农夫弯腰后退插秧的姿势,想到与佛寺离去时的姿势多么相像,仿佛从那

  “青青秧苗,皆是法身”,农人几千年来就以美丽谦卑的姿势那样的实践着。那美

  丽的姿势化成金黄色的稻穗,那弯腰的谦卑则化为累累垂首的稻子,在土地中生长,从

  从柑园的农田离开,车于穿行过柳树与七里香夹道的小路,我的身心爽然,有如山

  忽然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

  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

  蝴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虽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听到Petofi San

  但是,可惨的人生!桀骜英勇如Petofi,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回顾茫茫的东

  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因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灭,我身中的迟暮也即凋零了。

  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那里呢?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没有笑的渺茫

  我在俄国所见到的景物再没有比列夫·托尔斯泰墓更宏伟、更感人的了。这将被后代怀着敬仰之情来朝拜的圣地,远离尘嚣,孤零零地躺在林阴里。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信步走去,穿过林间空地和灌木丛,便到了坟墓前;这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他的外孙女跟我讲,这些高大挺拔、在初秋的风中微微摇动的树木是托尔斯泰亲手栽种的。小的时候,他的哥哥尼古莱和他听保姆讲过一个古老传说,提到亲手种树的地方会变成幸福的所在。于是他们俩就在自己庄园的某块地上栽了几株树苗,这个儿童游戏不久也就被忘掉了。托尔斯泰晚年才想起这桩儿时往事和关于幸福的奇妙许诺,饱经忧患的老人突然从中获得了一个新的、更美好的启示。他当即表示愿意将来埋骨于那些亲手栽种的树木之下。

  后事就这样办了,完全按照托尔斯泰的愿望。他的坟墓成了世间最美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最感人的坟墓。它只是树林中的一个小小长方形土丘,上面开满鲜花,没有十字架,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连托尔斯泰这个名字也没有。这个比谁都感到被自己声名所累的伟人,就像偶尔被发现的流浪汉、不为人知的士兵一般不留名姓地被人埋葬了。谁都可以踏进他最后的安息地,围在四周的稀疏的木栅栏是不关闭的——保护列夫·托尔斯泰得以安息的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唯有人们的敬意,而通常,人们总是怀着好奇,去破坏伟人墓地的宁静。这里,逼人的朴素禁锢住任何一种观赏的闲情,并且不容许大声说话。夏天,风儿在俯临这座无名者之墓的树木之间飒飒响着,和暖的阳光在坟头嬉戏;冬天,白雪温柔地覆盖这片幽暗的土地。无论你在夏天或冬天经过这儿,你都想象不到,这个小小的、隆起的长方形包容着当代最伟大人物当中的一个。然而,恰恰是不留姓名,比所有挖空心思置办的大理石和奢华装饰更扣人心弦: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成百上千到他的安息地来的人中间没有一个有勇气,哪怕仅仅从这幽暗的土丘上摘下一朵花留作纪念。人们重新感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最后留下的、纪念碑式的朴素更打动人心的了。老残军人退休院大理石穹隆底下拿破仑的墓穴,魏玛公侯之墓中歌德的灵寝,西敏司寺里莎士比亚的石棺,看上去都不像树林中的这个只有风儿低沉,甚至全无人语声,庄严肃穆,感人至深的无名墓冢那样能剧烈震撼每一个人内心深藏着的感情。

  我在巨人树身边过了两天。这儿没有旅客,没有带着照相机吵闹的人群,只有一种大教堂式的肃穆。也许是那厚厚的软树皮吸收了声音才造成这寂静的吧!巨人树耸立着,直到天顶,看不到地平线。黎明来得很早,直到太阳升得老高,辽远天空中的羊齿植物般的绿叶才把阳光过滤成金绿色,分作一道道、一片片的光和影。太阳刚过天顶,便是下午了,紧接着黄昏也到了。黄昏带来一片寂静的阴影,跟上午一样,很漫长。

  这样时间变了,平时的早晚划分也变了。我一向认为黎明和黄昏是安静的。在这儿,在这座水杉林里,整天都很安静。鸟儿在蒙胧的光影中飞动,在片片阳光里穿梭,像点点火花,却很少喧哗。脚下是一片积聚了两千多年的针叶铺成的垫子。在这厚实的绒毯上听不见脚步声。我在这儿有一种远离尘世的隐居感。在这儿人们都凝神屏气不敢说话,深怕惊扰了什么——怕惊扰了什么呢?我从孩提时代起,就觉得树林里有某种东西在活动——某种我所不理解的东西。这似乎淡忘了的感觉又立即回到我的心里。

  夜黑得很深沉,头顶上只有一小块灰白和偶然的一颗星星。黑暗里有一种呼吸,因为这些控制了白天、占有了黑夜的巨灵是活的,有存在,有感觉,在它们深处的知觉里或许能够彼此交感!我和这类东西(奇怪,我总无法把它们叫作树)来往了大半辈子了。我从小就赤裸裸地接触它们。我能懂得它们——它们的强力和古老。但没有经验的人类到这儿来却感到不安。他们怕危险,怕被关闭、封锁起来。怕抵抗不了那过分强大的力。他们害怕,不但因为巨衫的巨大,而且因为它的奇特。怎呢能不害怕呢?这些树是早侏罗纪的一个品种的最后的孑遗,那是在遥远的地质年代里,那时巨衫曾蓬勃繁衍在四个大陆之上,人们发现过白垩纪初期的这种古代植物的化石。它们在第三纪始新纪和第三纪中新纪曾覆盖了整个英格兰、欧洲和美洲。可是冰河来了,巨人树无可挽回地绝灭了,只有这一片树林幸存下来。这是个令人目眩神骇的纪念品,纪念着地球洪荒时代的形象。在踏进森林里去时,巨人树是否提醒了我们:人类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上还是乳臭未干、十分稚嫩的,这才使我们不安了呢。毫无疑问,我们死去后,这个活着的世界还要庄严地活下去,在这样的必然性面前,谁还能作出什么有力的抵抗呢?

  风平浪静的大海上,每个人都是领航员。但是,只有阳光而无阴影,只有欢乐而无痛苦。那就不是人生,以最幸福的人的生活为例——它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线,丧亲之痛和幸福祝愿彼此相接,使我们一会伤心,一会高兴,甚至死亡本身也会使生命更加可亲。在人生的的清醒时刻,在哀痛和伤心的阴影之下,人们真实的自我最接近。在人生或者职业的各种事务中,性格的作用比智力大得多,头脑的作用不如心情,天资不如由判断力所节制着的自制、耐心和规律。我始终相信,开始在内心生活得更严肃的人,也会在外表上开始生活得更朴素,在一个看来奢华浪费的年代。我希望能向世界表明,人类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非常之微小的。悔恨自己的错误,而且力求不再重蹈覆辙,这才是真正的悔悟,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树,是予我以谆谆教诲的传道士。我崇敬每一棵树,不论它们是以麇集方式还是以家族方式生活的树,也无论它们是生长在莽莽原始森林之中还是小片树林里。然而最使我崇拜的还是那孤独矗立的参天大树!它们犹如一位孤寂之人,却不是因某一弱点而遁世隐居的君子,而是如同被置于孤独之境地的伟大人物,就像贝多芬,就像尼采。它们的树梢飒飒作响着整个世界,它们的根须静卧于永恒之中。但它并不沉醉在这永恒之中,而是终其毕生精力追求一个目标:完成它们与生俱有的并居于它们之中的品质道德,树立自己的形象,表现自我。世间没有任何一种事物能像一株挺拔茁壮的大树那样神圣、那样完美无缺。倘若有一棵被锯倒的大树在阳光下裸露着它那致命的伤口,那你就可以在那鲜亮的树桩——也是它的墓碑上读到它的整个历史:那一圈圈年轮和一个个疤痕忠实地记录着它所经历的每一次搏斗、每一次疾病和每一次痛苦,当然还有全部的幸福。它们记录着它的整个成长过程,既有那饥贫的年头,也有那丰盈的岁月,还有那每每战胜的袭击和回回挺过来的风暴。因而,每一个农民的儿子都懂得,最坚硬的树木,从而也是最珍贵的材料,其年轮最紧密。他们知道,在那高山之巅历尽险恶生长的大树,才是那坚不可摧、雷霆万钧、为世楷模的栋梁之材。

  每一棵树都是神圣之物,谁能和它们谈心,谁能倾听它们的心曲,谁就能返璞归真。它们不是向你喋喋不休地唠叨什么训诫和丹方,它们撇开个别现象,向你谆谆教诲生命的原始真谛。

  这一棵树会告诉你:我身体之中蕴藏着一颗核心,一束火花,一个思想,我是永恒生命中之生命。敢于尝试、敢于成功——永恒的母亲和我共同冒着危险而取得的成功,这就是我的与众不同之处;我的形体、我皮肤上的血管、脉络同样举世无双;我的眼睫毛——叶片的微微颤动,还有皮肤上那些小小的疤痕更是绝无仅有。我的天职就是:用典型的个性去塑造永恒、表现永恒。

  那一棵树又会告诉你:我的力量就是信任。我对我的前辈一无所知,我对每年由我而生的千千万万子孙也一无所知。我毕尽终生体验我种子中的全部奥妙,舍此别无他求。我相信,上帝在我之中。我相信,我的任务神圣无比,我就生活在这信赖之中。

  倘若我们忧伤,倘若我们失去了生活的力量,那么,会有一棵树告诉我们:平静!平静!看看我吧,生活不容易,生活也不难!这就是童心。让上帝与你的心灵说话,你就会安静下来。你之所以有所欲望,是因为你所走的道路把你引向背离母亲、背离故乡的地方。但是,每一步,每一天会把你重新引回母亲的身旁。故乡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故乡就在你心中,别无他处可寻。

  每当我在晚风中倾听树林沙沙而响,就会有一种渴望漫游的情感攫住我的心房。你要是静静地听它多说一会儿,你就可以知道,在它们的核心处,在它们的意念之中也有这种漫游的欲望。这种欲望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是为了逃避痛苦,而是向往故乡,向往母亲的记忆,向往新的生活譬喻的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引导我们走向回家的路。条条道路通往故乡,每一步都是一次诞生,每一步都是一次死亡,每一座坟茔都是母亲。

  如果我们害怕我们的童心,树木就会在晚风中簌簌耳语。树林有长远的思想,既冗长又平静,因为它们的生命比我们长久。在我们还没有学会倾听它们之前,它们比我们智慧,可是当我们学会倾听它们之后,我们思想的短暂、快速以及孩童般的急促恰恰赢得了空前的幸运。只有当你学习倾听树木之后,你才不会想成为一棵树,就会满足你的现状。这就是故乡,这就是幸福。

  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诗,酒,哲学,爱情,往往无用。吟无用之诗,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书,锺无用之情,终于成一无用之人,却因此活得有滋有味。

  一个人何必要著作等身呢?倘想流芳千古,一首不朽的小诗足矣。倘无此奢求,则只要活得自在即可,写作也不过是这活得自在的一种方式罢了。

  光阴似箭,然而只是对于忙人才如此。日程表排得满满的,永远有做不完的事,这时便会觉得时间以逼人之势驱赶着自己,几乎没有喘息的工夫。

  相反,倘若并不觉得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心静如止水,光阴也就停住了。永恒是一种从容的心境。

  夜里睡了一个好觉,早晨起来又遇到一个晴朗的日子,便会有一种格外轻松愉快的心情,好像自己变年轻了,而且会永远年轻下去。

  耶和华在西奈山向摩西传十诫,其第四诫是:星期天必须休息,守为圣日。他甚至下令,凡星期天工作者格杀勿论。有一个人在星期天捡柴,他便吩咐摩西,让信徒们用石头把这人砸死了。

  闲暇是生命的自由空间。只是劳作,没有闲暇,人会丧失性灵,忘掉人生之根本。这岂不就是渎神?所以,对于一个人人匆忙赚钱的时代,摩西第四诫是一个必要的警告。

  当然,工作同样是神圣的。无所作为的懒汉和没头没脑的工作狂乃是远离神圣的两极。创造之后的休息,如同创世后第七日的上帝那样,这时我们最像一个神。

  闲适和散漫都是从俗务中抽身出来的状态,心境却迥异。闲适者回到了自我,在自己的天地里流连徜徉,悠然自得,内心是宁静而澄澈的。散漫者找不到自我,只好依然在外物的世界里东抓西模,无所适从,内心是烦乱而浑浊的。

  天地悠悠,生命短促,一个人一生的确做不成多少事。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善待自己,不必活得那么紧张匆忙了。但是,也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就可以不抱野心,只为自己高兴而好好做成几件事了。

  回首往事,多少事想做而未做。瞻望前程,还有多少事准备做。未完成是人生的常态,也是—种积极的心态。如果一个人感觉到活在世上已经无事可做,他的人生恐怕就要打上句号了。当然,如果一个人在未完成的心态中和死亡照面,他又会感到突兀和委屈,乃至于死不瞑目。但是,只要我们认识到人生中的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无论死亡何时到来,人生永远末完成,那么,我们就会在生命的任何阶段上与死亡达成和解,在积极进取的同时也保持着超脱的心境。

  分到一套房间,立即兴致勃勃地投入装修。缺一卷墙纸,托人买了来,可是兴奋已逝,于是墙上永远袒露着未裱糊的一角。

  世上事大抵如此,永远未完成,而在未完成中,生活便正常地进行着。所谓不了了之,不了就是了之,未完成是生活的常态。

  一天是很短的。早晨的计划,晚上发现只完成很小一部分。一生也是很短的。年轻时的心愿,年老时发现只实现很小一部分。

  今天的计划没完成,还有明天。今生的心愿没实现,却不再有来世了。所以,不妨榨取每一天,但不要苛求绝无增援力量的一生。要记住:人一生能做的事情不多,无论做成几件,都是值得满意的。

  可是,想做的事情未做完就死,这几乎是必然的。不要企求把事情做完,总是有爱做的事情要做,总是在做着爱做的事情,就应该满意了。

  “你们不要为明天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就够了。”耶稣有一些很聪明的教导,这是其中之一。

  中国人喜欢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当然也对。不过,远虑是无穷尽的,必须适可而止。有一些远虑,可以预见也可以预作筹划,不妨就预作筹划,以解除近忧。有一些远虑,可以预见却无法预作筹划,那就暂且搁下吧,车到山前自有路,何必让它提前成为近忧。还有一些远虑,完全不能预见,那就更不必总是怀着一种莫名之忧,自己折磨自己了。总之,应该尽量少往自己的心里搁忧虑,保持轻松和光明的心境。

  一天的难处一天担当,这样你不但比较轻松,而且比较容易把这难处解决。如果你把今天、明天以及后来许多天的难处都担在肩上,你不但沉重,而且可能连一个难处也解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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