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

2019-05-28 01:03:26  阅读 121 次 评论 0 条

  林清玄毕业于中国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曾任多家媒体记者、主编等职,从17岁便开始发表作品,其中最有成就的是散文创作。他的创作数量颇丰,既是台湾地区作家中最高产的一位,也是得奖最多的一位,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

  长期以来,林清玄飘逸灵动、不乏哲理的散文受到了不少读者的追捧和喜爱。他的《和时间赛跑》、《桃花心木》曾入选人教版和北师大版小学语文课本;随手翻开伴随一代人成长起来的《读者》或《青年文摘》,我们也经常能看到他“清而不玄”的文章。

  尽管对有的读者来说,林清玄的文字是“标准的鸡汤”,过于缺乏锋芒,难以给予人阅读的痛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文章又的确具备一定的现实关怀,给不少读者带来了心灵上的抚慰。

  林清玄所有的作品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篇文章倒不是他那些文风华美的人生哲理,而是一篇写亲情的《母亲的期待》。在这篇散文中,林清玄回忆了自己的母亲和一个从小便“个性古怪”的自己。母亲由于无法理解儿子的“独来独往”,生出了伤心,“那时庄稼囝仔很少像你这样独来独往的,满脑子不知在想什么,有一次我看你坐在田岸上发呆,我就坐在后面看着你,那样看了一下午,后来我忍不住流眼泪……”许多年过去了,不知怎么,我始终记得这个默默在儿子身后流泪的母亲形象。

  《人生幸好有别离》是林清玄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2018年是诸多大师陨落的一年,有感于此,这一部散文集收录了林清玄关于“生离死别”等人生终极话题的思考。如今,此书成了林清玄的绝笔,亦是命运的巧合。“这世界上的人为什么大部分都喜欢真花,不爱塑胶花呢?”林清玄在《惜别的海岸》一文里问道,随即作出了回答:“因为真花会萎落,令人感到亲切。”面对死亡,相信他是豁达平静的。

  五年前,2013年的一个秋日,就在报社旁边,我与林清玄先生有了一次单独的不算严肃也不算轻松的谈话。那年夏天我从学校毕业进入北京晚报成为了一名记者,林清玄是我在工作中采访的第一位台湾作家。

  对于林清玄,有许多“未解之谜”:他是地地道道的台湾作家,却在大陆声名远播;他几乎不写小说,只写散文,却成为台湾最畅销的作家,平均每7个人就有1人买过他的书;他惜字如金,每篇文章不过千余字,却获得过上百项文学奖;他不写青春文学,但在青少年中的知名度却大过成年人;他排斥网络,甚至连手机都不用,但是微博上、微信上转发最多的“小故事”不少是由他的文章而来。

  不用买他的书,他的文章也随处可见:《桃花心木》被选为人教版小学语文六年级下册第3课,《和时间赛跑》被选为人教课标版小学语文三年级下册第四单元第13课的一篇课文,也是北师大版四年级下期第十一单元第2课,《心田上的百合花开》还选入人教版小学六年级上册第12课。高考语文现代文阅读中也频繁出现他的文章,2006年高考语文全国卷一的现代文阅读中,《阳光的味道》一共占据了22分的题目。在这之后至今的各地中考和高考考卷中,林清玄的散文成为了语文试卷的常客,导致模拟试题一拥而上,甚至还能找到名为“73篇林清玄散文题目模拟”的一套试卷。甚至随手在街边报摊买一本《读者》或《青年文摘》都会看到他的文章,刷微博的时候也会不时蹦出来几条以“——林清玄”落款的140字箴言。不过林清玄对此倒是微微一笑:“很多都不是我写的。”

  那时林清玄刚好六十岁,依然背着像小学生书包一样的四四方方的双肩背包到处走,不让他人代劳。他说话很慢,总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柔声细语。他的背包里必带的除了日常生活用品,还有自己的毛巾、香皂、洗发液、牙具,甚至肥皂。即使住五星级酒店,他也用自带的香皂洗澡。这个“怪癖”曾经引来希尔顿酒店经理的好奇,说几乎没有遇到过没碰酒店用品的顾客。林清玄解释说:“是为了卫生,也是为了环保。这个习惯已经坚持很多年了。”

  林清玄每次来大陆总是行程满满,除了新书发布、媒体采访,他还有各式或大或小的演讲:他给企业高管们讲幸福与成功的辩证法,给大学生们讲面对人生困惑如何选择,给中学生们讲怎如何写好散文,高考作文如何拿高分……有趣的是,一次演讲中一位大学生告诉他,当年高考语文就是自己做错了一道林清玄文章的阅读理解而没有考上北大,林清玄搜出来那篇文章的题目,发现自己的答案也不是正确答案,哭笑不得地说,换做自己,也考不上北大。

  人们问林清玄的问题最多的是“怎么能改变现状”“怎么能活得开心”,林清玄的答案是:清晰的头脑,冷静的眼光。林清玄希望那些迷茫的人们可以时时刻刻保持自省、自察、自觉,这样就有可能离痛苦远一点。但他从未把自己当做解惑者,毕竟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人生中的许多困难与社会发展有关,不是个人努力就可以解决的。

  对于林清玄,有人趋之若鹜,有人嗤之以鼻。反对者认为他的文章太过浅显、模式化,随处可见“禅师说”这样的字眼,是“心灵鸡汤”和“人生导师”大肆泛滥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在交谈中,他却不太在意某些尖锐的问题,或许面对质疑,他早已习惯了吧。

  在恒河边,释迦牟尼佛与几个弟子一起散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问:“你们觉得,是四大海的海水多呢?还是无始生死以来,为爱人离去时,所流的眼泪多呢?”

  我每一次想到佛陀和弟子说这段话时的情景,心情都不免为之激荡,特别是人近中年,生离死别的事情看得多了,每回见人痛心疾首地流泪,都会想起佛陀说的这段话。

  在佛教所阐述的“有生八苦”之中,“爱别离”是最能使人心肝摧折的了。“爱别离”指的不仅是情人的离散,指的更是一切亲人、一切好因缘终究会有散灭之日,这乃是因缘的实相。

  因缘的散灭不一定会令人落泪,但对于因缘的不舍、执着、贪爱,却必然会使人泪下如海。

  佛教有一个广大的时间观点,认为一切的因缘是由“无始劫”(就是一个无量长的时间)来的,不断地来来去去、生生死死、起起灭灭,在这样长的时间里,我们为相亲相爱的人离别所流的泪,确实比天下四个大海的海水还多,而我们在“爱别离”的折磨中,感受到的打击与冲撞,也远胜过那汹涌的波涛与海浪。

  不要说生离死别那么严重的事,记得我童年时代,每到寒暑假都会到外祖母家暂住,外祖母家有一大片柿子园和荔枝园,有八个舅舅,二十几个表兄弟姊妹,还有一个巨大的三合院,每一次假期要结束的时候,爸爸来带我回家,我总是泪洒江河。有一次抱着院前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不肯离开,全家人都围着看我痛哭,小舅舅突然说了一句:“你再哭,流的眼泪都要把我们的荔枝园淹没了。”我一听,突然止住哭泣,看到地上湿了一大片,自己也感到非常羞怯,如今,那个情景还时常从眼前浮现出来。

  不久前,在台北东区的一家银楼,突然遇到了年龄与我相仿的表妹,她已经是一家银楼的老板娘,还提到那段情节,使我们立刻打破了二十年不见的隔阂,相对而笑。不过,一谈到家族的离散与寥落,又使我们心事重重,舅舅舅妈相继辞世,连最亲爱的爸爸也不在了,更觉得童年时为那短暂分别所流的泪是那样真实,是对更重大的“爱别离”在做着预告呀!

  “会者必离,有聚有散”大概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可是在真正承受时,往往感到无常的无情,有时候看自己种的花凋零了、一棵树突然枯萎了,都会怅然而有湿意,何况是活生生的亲人呢?

  “爱别离”虽然无常,却也使我们体会到自然之心,知道无常有它的美丽。想一想,这世界上的人为什么大部分都喜欢真花,不爱塑胶花呢?因为真花会萎落,令人感到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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