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走笔-南阳著名作家刁仁庆散文作品《云朝寺

2018-01-19 18:10:16  阅读 98 次 评论 0 条

  我时常一个人呆呆地想:云朝寺,你在哪里?虔诚的佛教徒一定会说,你知道吗?云朝寺在我们心中……

  ?知道我为何做这个梦。社会人士惠先举先生在着力推动恢复重建云朝寺工作,而在筹备过程中惠先生多次找我商谈重建工程的启动事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我就梦游云朝寺。

  我好像是在赶古时的庙会。农历二月,大地复苏,春光诱惑万物。暖暖的太阳普照大地,于是大地生出了绿色的希望。冰消了,雪融了,田野在悄悄地打扮着自己,开始把最美丽的一面缓缓地展现给世界。刚刚解冻的河流绕过云朝寺,弯弯曲曲地向北延伸,高调地奏出叮咚的水韵。百年的松柏,像洗了脸似的青翠欲滴,拍着片片绿手,挺着高昂的头颅,看着欢腾的河水奔流而去。有小鸟在树上穿行,喳喳声似在调情。白云挂在天上,一动不动地俯瞰着大地,似乎生怕人间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出现。通往云朝寺的大路上、小道上,欢声笑语,人流涌动。他们都是去云朝寺赶庙会的。男女老少,个个身着花红柳绿的服饰,如过大年似的。他们把赶庙会看得很重,都尽量地把自己往最美处打扮。赶会的人有的挑担、有的拉车、有的肩扛、有的手提。他们边走边说笑,把喜悦洒满春天。我好像就走在其中。

  赶庙会的人们第一项活动是拜佛上香。庙会期间,天还没有亮,寺内香烟缭绕,诵经之声悠扬。善男信女们,走过大佛殿前的虹桥,便请香燃火,向四周膜拜。然后五步一叩首,三步一打躬,向献出颗颗虔诚之心。最后跪在菩萨金身脚下,许愿叩首,祈祷平安。

  进香拜佛完毕,人们便去赶会。云朝寺的二月庙会,是方圆百里的最大庙会。在寺外的空场上、麦田里,就地划市、分类布摊。粗看是人山,细看皆规矩。我行走在这人海之中,好奇地观看着会上的一切。会上有三台大戏:曲剧、豫剧和越调。演员们唱得认真,一招一式见功夫。观众听得仔细,喝彩声里懂戏文。当然也有说书的、杂耍的、玩猴的、练武的、算命的、撂圈的、演魔术的、演皮影的。会上卖的商品品种也很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布匹、衣服、纺线、毛线、铁锅、铜盆、木桶、瓷碗、瓦缸、陶罐等。当然也有妇女们用的针、剪、锥、锁等。百货市场女人最多,她们挑东拣西的,嘻嘻哈哈,热闹非凡。会上小吃品种很多,有包子、油条、羊肉汤、扯面、拉面、牛肉面、千层饼?、凉粉、捞面条、胡辣汤、米线、芝麻糖、饼干、黄酒、白酒、米酒等。饮食小吃市场是最热闹的地方,无论男女老少,来赶会的,都要到这里吃些好吃的东西。卖农具的有桑杈、扫帚、筛子、箩筐、架子车、牛车、鞭子、车轮、牛套、马套、驴套、牛笼嘴、驴夹脖、铲、锄、锤、耙、耧等。这里集聚的大都是男人,穿长袍戴棉帽的,准是地主老爷。穿短衣扎布带的,准是长工或是种地户。他们在挑拣农具方面,个个是内行。看得精,挑得准,达不到十分满意,是不会轻易出钱购买的。卖粮食的地方比较清静,成车成袋的五谷杂粮在这里交易,来买粮的大都是穷人。牛市、羊市和猪市好热闹,成群结队的猪马牛羊在这儿集中,买家大都是富人。往往卖主蹲在地上很平静,摆出卖不卖无所谓的样子。买主却一个个着急巴慌地问牲口的年龄、重量等。经纪人很忙,递眼神、比指头,从中取利。偏离庙会的树林背处,有给牲口家畜配种的、去势的。配种的大牲口动静很大,去势的家畜叫声可怜。这里,只有相关的人员在这儿,无关的人员是不会过来的。女人们更是个个躲着,脸面连这个方向也不敢扭一扭。

  我做了观察,到这儿赶会的人员成分很杂,除去大部分是农民外,还有商人、艺人、公子、小姐、文人、学生、财主、绅士、地方官员、兵痞、私家打手、过客等。我知道,庙会有规、民俗有矩、僧人有律,尽管这里人头攒动,川流不息,你挤我拥,熙熙攘攘,但整个会场有规有序,闹而不乱。该唱的唱,该说的说,该玩的玩,该耍的耍,你买我卖,平心静气,公平竞争。当然这里也有小偷、诈客、无赖。遇到这种人,人们都防着、躲着。如有打架斗殴、调戏妇女,自有人员出来管理。我爷爷曾做过刁庄的寨主,多次参与云朝寺庙会的管理。大家都知道,参与庙会管理的人都是方圆有头脸的人,他们治理小偷无赖有的是办法。正因为如此,历年来的云朝寺庙会和谐、安全、幸福、美满……

  我在一年轻僧人的陪同下,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慢慢地欣赏着、游玩着。我来赶会一不买东西,二不卖东西。我也不看戏,也不听书。主要是看热闹,观风景,了解民俗。

  会上有各类擂台赛,我最爱看。这儿有武术比赛、拳击比赛、摔跤比赛、飞刀比赛、射箭比赛、马术比赛、戏曲联赛、秧歌大赛、锣鼓争霸赛等大型擂台比赛。也有民间的山羊抵架、公牛决斗、巴狗钻圈、孙猴上树、斗鸡、斗蛐蛐等。还有掰手腕、下象棋、占土方、打纸牌的比赛。女孩子的踢毽子、跳皮筋、翻猪蹄、绕胶线、丢手绢比赛同样吸引不少观众。男孩子们的滚铁环、抽陀螺、打弹弓、打水枪比赛也是掌声不断。这些比赛形成摆擂市场,内容丰富,好不热闹。我穿梭在人流之中,其乐无穷。正当我陶醉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庙会中,突然看见一个身着豆绿长袍、脚穿红色马靴、头戴休闲官帽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兵丁打手一群,他们吆五喝六地让众人闪开,大叫着要拆除云朝寺。寺内众僧听言,鱼贯而出,拦住这个花花公子,责问为何要拆除寺庙。兵丁打手二话不说,冲进寺内,搬出十八罗汉,强拆寺门,人群顿时大乱……

  云朝寺的确被拆了,这是真的。回想刚才的梦境,又想想当年寺庙被拆的情景,心里怅然若失。

  1973年春天,我考入云朝寺中学上初中(那时是春季升学),1975年夏天毕业(1974年改为夏季升学)。在云朝寺的两年半时间里,我对云朝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那时的云朝寺随着岁月的流逝,只剩下了核心部位:大佛殿(也有大雄宝殿一说)、厢房和南门。我们初中四个班,小学五年级两个班,共六个班都在大佛殿前两边的厢房里上课。大佛殿是校务处,老师们办公住宿都在大佛殿内。大佛殿坐北面南,高有数十丈,长有百余尺,青瓦蓝砖、飞檐翘角。紫门、红柱、黑窗。大佛殿上方的屋脊是龙身造型,驮百兽之首。殿顶屋脊东西两头,高高翘起两只龙头,似呼风,如唤雨。大佛殿属木柱结构,民间也叫墙倒屋不塌。窗户有木雕的水浪、花鸟造型,工艺精湛,旧而不朽。殿门暗红而厚重,铜钉成排,给人一种无名的力量。两个大铁环悬挂在两扇门中间,显得是那样的庄重、神气。大佛殿室内,早已没有了菩萨的金身,而是学校的办公室。老师们围在长方形的办公桌边或开会,或讨论问题,或备课,或批改作业。两侧隔成小房屋,那是老师们的宿舍。由于殿高空间大,说话有回声。我们学生平时不敢进去,不是怕老师,而是怕屋上方那雕梁画栋和神秘的壁画。屋架上,精雕细琢的各类工艺造型黑白相间,紧紧地贴抱在木梁上。墙壁四周,众多佛像壁画若隐若现。尽管佛像慈祥,可我们还是惧怕他们的眉目。殿墙上还有陈旧的“普陀”、“菩提”字样,当时我们看不懂这些字义,但知道与菩萨有关。横跨全殿四根木梁上彩画的佛手神眼令我们惊悚,不敢正眼去看。记得当时我常常在梦中梦见这种图案被吓醒多次。听说老师们也不想整天看着这些“四旧”的东西工作、生活,想制作一棚吊顶一盖了之,但苦于没有经费,迟迟没能如愿。那时我们学校没有女教师,据说她们怕住大佛殿内看那佛手怪雕才不敢来此校工作的。现在想想,我的老师们一年四季都住在大佛殿内,并能睡上安稳觉,真是了不起。大佛殿两边是厢房,过去是僧人居住或是做法事、习武艺、诵佛经的地方,后来变成了我们的教室。厢房虽小,但建筑工艺精致,很见匠人功夫。厢房也是飞檐琉璃瓦,古窗厚门。我们坐在这样的教室内,冬暖夏凉,属自然空调。寺内已断香火多年,可我们上课时还能闻到檀香之味。学校南门之外有一个五亩见方的池塘,过去是僧人沐身之地,也是消防备水之池。方圆的百姓都知道,这是个神塘,不管天有多么旱,塘水不减。也不管天有多么涝,塘水不溢。我们上学时观察过,确实是这样。寺后东北方一角,是松柏之林,尽是百年古树。粗的三四人搂不住,细的也得两人相拥。据说鼎盛时期有百亩树林,远望云朝寺,只能看见大佛殿的脊头飞檐,看不到整个寺庙,整个寺隐藏在神秘的古柏之中。到我们上学的时候虽然留下的古柏很少了,但阴天雨季走进林中,会感觉如在深山之中阴森可怕。寺院内有一座五米高的雕龙大碑,据说是明嘉靖四十五年云朝寺重修时,为记述历次修寺和该次修寺过程中仁人志士捐资情况而特立的,是座功德碑。碑分碑额(上端),碑刻(中端)和碑座三个部分。碑座是只赑屃,赑屃头迎着午时的太阳,足有一尺多高。这只赑屃头上有道深深的刀痕,下课时我们经常去摸这道刀痕。据说它经常夜入民宅,偷喝香油,或是闯入农田,毁吃青苗。一天深夜被值更的农民发现狠狠地砍了一刀,从此它再也不敢偷吃东西了,昼夜安伏碑下,固守碑体。披星戴月,镇守寺宅,保寺院平安。

  ???我初中毕业时,云朝寺中学还是完整无损地坐落在汉冢东八公里处。此地是汉冢、桐寨铺、桐河三乡和宛城、唐河两县交界之地,地势高,水流畅,地脉聚气。我每次站在村头望着沧桑风雨中的云朝寺,心里很踏实。它的磁场紧紧地吸引着我的心。1977年春天,我上高中二年级时,突然听说云朝寺要拆掉了,原因是两个行政村都欲建初中。云朝寺中学新中国成立以来就是管辖两个行政村的学生,这下要分家了,两个村的决策者一拍板,决定拆除云朝寺中学,然后把建筑材料二一添作五分了,回村另立炉灶,各自再办中学。那个春天一个劲地下雨,下得天湿地泞,沟满河平。然而,雨水再大也没有挡住云朝寺被毁的命运,在那个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时代,又有谁能挡得住呢?一天早上大雾散去以后,我站在村头发现,云朝寺不存在了,那雾茫茫的佛教圣殿悄悄地变为沉默的废墟。只有那高高的赑屃头不屈地昂起,对着永恒的太阳,诉说着千年的委屈……

  云朝寺,我心中的圣殿,经历了千年百朝。特别是经历了无数次的自然灾害、战争和人为的破坏都没有被毁掉,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文革”动乱结束、文化复苏之后却被毁掉了。罪过,罪过,真是罪过呀!为此,有多少人流了泪。阿弥陀佛!

  我小的时候,听老人们讲云朝寺的传说很多,但我记住了三个故事:第一个故事与汉文帝刘恒之母薄姬有关。薄姬曾在南阳汉冢东鲁桑园居住。她平时关注民间,乐善好施,恩泽乡里,体恤民情,世人称她为“鲁义姑”,深受南阳百姓爱戴。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薄姬亡故,人们在鲁桑园东南三公里处建薄姬祠一座供奉纪念。元顺帝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顺帝命南阳官府拨专银改祠建寺。第二个故事是与建寺有关。元顺帝至正九年,薄祠改寺,由僧人接管。建寺初期,天气十分炎热,泥匠艺工个个苦不堪言。 一天中午歇晌时,有一块黑云飘来遮住了太阳,匠人们顿感凉爽。有一个匠人随口说道:“嗨,这块云彩要是永远遮住太阳那该多么好啊!”果然,这块乌云再也没有离开火热的太阳,随日出,伴日落。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直到寺庙建起,这块乌云才悄悄飘去。为了纪念这一神奇的现象,该寺定名为“云罩寺”,民间也叫“云照寺”。后来佛家规范为“云朝寺”,意为云彩也朝拜此寺。第三个故事为“十八罗汉”的传说。很早很早的时候,有一位商人赶着马车从南阳返回唐河,出南阳城欲渡白河的时候,岸边站着十八个青衣少年,说要搭车过河,回唐河县城。商人赶的是空车,观这十八个学生有说有笑十分可爱,就同意他们搭车过河并一路返回。当马车赶到云朝寺门前时,学生们说要到寺中进香许愿,让商人等他们一会儿。谁知左等右等,十八个学生就是不出来。商人急了,进寺内寻找,也不见人影。他问护院的僧人,僧人说没有见人进来,倒是大佛殿里突然多了十八尊罗汉,寺内住持正领着众僧人朝拜呢。商人顿时明白,原来他刚才拉的不是人,是神仙也。十八罗汉落户云朝寺几百年,给寺庙带来了旺盛的香火和人脉。到民国年间,军阀石友三部队进驻南阳,收庙宇,毁神像,兴办学校。此时十八罗汉被人运往南阳县衙,新中国成立前移到教育馆存放,建国后供奉于南阳卧龙岗博物馆至今。

  1000多年来,云朝寺几经兴废。特别是乾隆年间,四次拨专款扩建殿宇,使其规模相当宏大,占地百余亩,共五进宅院,文武僧侣上百人。清末庙产土地八百亩,僧侣义工二百余人。南阳刚解放时,还有僧徒20余人。就是这样一座古刹名寺,却被人毁掉了,有谁不痛心呢?

  近几年,社会人士惠先举奔走于民间,拜访于佛界,游说于政府机关,呼吁重建云朝寺。目前他先期投资300余万元启动资金成立云朝寺复建筹备处,办理前期的各类有关事宜。有三位台胞听说要复建家乡的云朝寺,也计划投巨资相助。是啊,中原四大名寺之一的云朝寺再也不能这样“沉睡”了,它与白马寺、相国寺、少林寺齐名,怎能默默地卧在黑土地里不崛起呢?我想,在宗教管理部门的推动下,有众多社会热心人士参与,不久的将来,一座崭新的云朝寺定会重现在人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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