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此不疲地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揉进电影里,不管是少年时代邻居里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繁华酒楼里谄媚的店小二,还是那些面对挫折坚强不屈的英雄人物。他说,这都是自己的经历。
描画一个明确无误的周星驰极为困难。他同时被人视为天才、偶像、暴君和孤僻者,他做过演员、导演、房地产投资公司主席,甚至成为广东省政协委员。
他通过喜剧表演塑造一个时代的潮流,本人却在电视镜头前手足无措。他被哈佛大学教授的学术论文反复剖析,本人却没有读过大学。他捧红了大量电影演员,得到的尊称从“星仔”到“星哥”直到最后变成“星爷”,到后来,这些受惠者却一个个与他交恶,甚至借助媒体抨击他。
他的成功和他拥有的权力,与他表现出的孤独感同样让人印象深刻。他的朋友和搭档田启文说:周星驰像武侠小说里的孤独老人,让别人无法靠近。
最极端的例证也许是在他2004年的生日,据媒体报道说,“没有一个人为他捧场道贺”,他自己喝酒,直到酩酊大醉。
曾经的女朋友朱茵在分手后感慨她比周星驰幸福。“因为我有不少朋友,有心事还可以向人倾诉。”朱茵说,“他的交心朋友不及我多,朋友也少,他会比我惨。”
他不擅长交往,可以说是畏惧交往。《大话西游》的导演刘镇伟曾经力图分清周星驰身上“古板”和“害羞”的界限。刘镇伟说,周星驰到酒店找他,不好意思敲门,从门缝中塞进来一个纸条表达想法。
当这种害羞达到极致,周星驰就会尝试逃离人群。2001年,他到北京大学与学生交流并发表演讲,上千人早早地在广场上等候他,他却躲进了校内食堂的厨房里。
周星驰从小到大都很安静,他的妈妈凌宝儿对此印象深刻。他总是情愿站在窗旁看两小时街景,盯着来来去去的人观察,猜测他们的职业,但“十问九不应”,以至于最亲近的人也无法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他入行后不久,有一次,凌宝儿接到一个圈内有势力的人打来的电话,“那个人打来电话大爆粗口,问我是怎么教儿子的,他说想跟周星驰吃顿饭都这么难,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时至今日,周星驰仍然无法在公共场合表现得自如。他参加媒体和大学的论坛,非常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怕自己说错话,主动示弱。“他很怕受伤害,一点点小伤害都接受不了。”宋子文想起这些情形时说,“他不是自大也不是完美主义者,只是把自己表现得特脆弱。”
尽管如此,周星驰仍然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2007年,美国《时代周刊》将他评为唯一一个“亚洲英雄”时写道:“如果说香港有查理·卓别林的话,那就是周星驰。”
如今拥有强大票房号召力的“中国卓别林”是睡在上下铺的架子床上开始自己的梦想的。他的童年记忆包括帮外婆摆地摊卖指甲钳、去酒楼推着小车卖虾饺、到五金厂打工以及在尖沙咀骑着自行车兜售报纸。
在大多数时候,他满怀信心,或者说,用光明前景反复说服自己。他的好友梁朝伟回忆说:“周星驰整天做白日梦,幻想成为大明星。”
在他和梁朝伟一起在香港艺人训练班学习之前,两人已经一起拍过一个8分钟的短片。“那都是周星驰的主意,当时我对演戏不开窍,那个短片他既当导演又当演员,我只是演员。他安排我演坏蛋,最后我演的角色被他无情地打死。”梁朝伟说,那时候自己只是周星驰的伴角儿。有点讽刺的是,“伴角儿”很快功成名就,在“主角”还跑龙套混盒饭的时候就开上了豪车。
即使是在无线混日子、跑龙套、毫无前景的时候,他也要用庞大的理想激励自己。那时候,他每天很早起床,洗脸刷牙时会对着镜子喊“加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成为主角。
多年后,周星驰把自己在刚入行时的遭遇拍成了电影《喜剧之王》。这部电影的票房是失败的,但也打动了无数喜欢周星驰的观众。片中男主角尹天仇对女主角柳飘飘说道:“小姐,如果你非要叫我跑龙套的,可不可以不要加一个‘死’字在前面?”这一幕让银幕前的人们放声大笑,但对周星驰来说却是苦涩的回忆。
他曾对宋子文描述那段经历—混得很差劲,不得不为了多赚几十块钱而四处等候差遣,为了生计着想,“学着很油条的样子,跟人家插科打诨磨嘴皮”,为了一个死尸角色“浪费一升口水争取”。
多年以后,周星驰成为主角,成为导演。他喜欢将自己描述成一个“跑腿的”,一个善于听从别人建议的人,“他们不说,我作为导演就完了”。但与他合作过的人对此并不认同。旧日伙伴批评他“不好相处”的声音反复出现,而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他脾气火暴,经常在片场骂人。即便是他昔日朋友田启文在为他辩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会对熟人发脾气。按照香港某娱乐周刊的说法,这位绰号“田鸡”的演员“十多年来一直是周星驰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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