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之极归平淡

　　这“平淡”是“绚烂之极归平淡”的境界，是朱自清所说的“平淡之腴丰”，是深藏若虚的意韵，总之达于“平淡”谈何易。

　　周六上午十点，儿子从大洋彼岸来电，儿子家离马萨诸塞州康城不到一小时的车程，他说要趁周末休息去瓦尔登湖，亲眼看一下梭罗当年生活的地方。

　　现代美国文学群星闪耀，诞生了像马克·吐温、德莱塞、海明威等世界级的文学大师。不过，我读他们的书不多，倒是名气没有他们响的梭罗，浏览过他的《瓦尔登湖》，但因杂事缠身，也安不下心来，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随着年岁的增长，俗务远去，闲情光临，又把《瓦尔登湖》从书架上取了下来，重读之。

　　其实，梭罗的生平倒很简单，也能读懂的：1817年7月，他生于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城，家境困难，但还是在哈佛念完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回到故乡的一所私立中学教书，从此结识了跨文学与思想两界的名家爱默生，遂与其成了亦师亦友的同道，其间恋爱又失恋，直至患肺病死亡，年仅45岁。

　　然而，梭罗却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他对大自然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早在他当中学教师教孩子们学自然科学的时候，就让学生们走出课堂到河上旅行，野餐，去亲近大自然。他独居未婚，也从不吸烟喝酒，整个大自然就成了他的终身伴侣。综观他的一生，平淡的生平中也有一件“壮举”：1845年3月，他开始在瓦尔登湖畔伐木建屋，7月4日正逢美国独立日，他搬进了自己盖起来的小木屋，滋润于“康城冠冕上的第一滴水明珠”，聆听“夜莺的乐音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湖上传来”，垦荒种植，自给自足，度过了二年又二个月的像陶渊明那样的“世外桃源”式的生活，冥思苦想，笔耕不辍，收获甚丰，有著作和文章，还有内容丰富的日志等，但其主要成果就是《瓦尔登湖》。

　　《瓦尔登湖》是一本独特的书。初读后，似乎觉得它是由近20篇短文组成的一本散文集，其实也不全是。再读之，全书诸多篇章是关于动植物的描写，记录他亲近大自然的过程，又好像是一本自然科学文献结集，但书中关于哲思的内容，又会冲淡这种感觉。概言之，《瓦尔登湖》是一本富有哲理的精深的散文集，不像是一部小说能很快地引领读者进入角色，读它需要环境幽静，注意力高度集中，还需要有一个淡泊的心境。由此想来，用“平淡”来评价这本独特的书，庶几可矣。然这“平淡”是“绚烂之极归平淡”的境界，是朱自清所说的“平淡之腴丰”，是深藏若虚的意韵，总之达于“平淡”谈何易，这是一切文学爱好者著书立说所追求的一种最高境界啊！现代中国文学名家、译者徐迟曾说过，黄昏以后，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去，再读《瓦尔登湖》，就会发现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最近复读这本“平淡的”书，才真正体会到它的精深，它的悠远。说也凑巧，近日偶读贾平凹的“1984年散文日记”，其中一则云：“某月某日，游华山，看到一副对联：云在山头登上山头云又远，月在水面拨开水面月更深……”玩味之，我蓦然发觉，其人其作与这副对联之意境，何其相似乃尔。你看梭罗的《瓦尔登湖》，高入云天又深不可测，倘若抱着急功近利的态度来读它，自然不知所云，一无所获了。

　　历史证明，《瓦尔登湖》是一本耐读的书，他和他的《瓦尔登湖》都是慢热的，在他之后的日子里，其“热度”与日俱增，到如今梭罗已成了文化偶像，《瓦尔登湖》也被奉为世界文学的瑰宝。当美国目空一切、颐指气使的时候，读马克·吐温、德莱塞、海明威，读梭罗，会让人们对它的形象另眼相看。不是吗？上个世纪80年代，由《美国遗产》评选“10本构成美国人性格的书”，《瓦尔登湖》折桂。至今，它已有两百多个版本，并被译成多国的文字，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梭罗的《瓦尔登湖》将是不朽的。

　　梭罗的《瓦尔登湖》颇具现实意义。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人们被焦虑、急躁所困惑，或被火气、戾气所惊扰，无所依归，难以安身立命，西儒勃格用“飘荡的心灵”一词生动地揭示了世人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精神状态。在慌乱与失望中，读一下梭罗的《瓦尔登湖》，似乎能让奔走在喧嚣中的现代人，找到片刻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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