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次推送,我们大概还是改变了些什么。也因为这改变的可能,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我们选择了一些人。我们的记者,家人,读者,采访对象,让他们来讲讲和每日人物的故事。
大概是去年年底,有同事的朋友来相问:我年已过三十,想做特稿记者,来得及否?同事鼓励她说,这有什么,我们记者中就有一个,三十岁转行,人家一年前还是计生专员!
2016年初,我考了家乡街道办的编制,被分到一个居委会做计划生育工作。现在看来,计生专业的日常三连问“婚否?孕未?何种避孕方式?”与特稿记者的“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你准备怎么去?”之类灵魂三问有着神奇的相似之处--都要在非常短的见面时间内,从陌生人口中问出极私密的问题。所不同的,前者仰仗身份和制度,后者多仰仗陌生人的善意。
我记得自己交上第一篇稿子之后编辑老师的表情。她粗一扫我刚熬了个通宵搞出来的几千字,把眼光从电脑上挪开,越过我看向其他编辑,问,“今天还有备稿吗?”
我已经忘了她有没有轻轻叹气了。那时候血冲上了我写着惭愧的脑门,妨碍了接下来的思考。所以在她给我讲解接下来该如何改稿的过程中,我的面部表情相当呆滞。
后来,不少同事跑来安慰我。这些年轻的姑娘对我说,加油,特稿是很迷人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它的魅力!
在所有好心人的帮助下,我有了进步。我学会了写众筹,学会了写自述,学会了写长报道。我学会用事实代替观点,我学会用更简练的句子搭建更动人的故事。难熬的日子很快过去了,我加了把劲儿,迎来了更难熬的日子。
是的,写无止境。这个时代里还有太多有趣的人和事,我们得马不停蹄地往前跑。
我在2017年9月获得了第一届Epoch非虚构故事大赛冠军,每日人物是主办方之一。
这个冠军给我带来的改变是,我曾背负的两种角色在那一刻交汇了:2014年暑假,我曾密集地成为被报道对象;而在进入大学后的三年里,采访和报道他人变成了我课余一件乐此不疲的事儿。
尽管我的职业要求我不能离开舆论中心太远,但重新获得(小范围的)公众关注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尴尬和不适。很难说清这是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我性格里对“引起别人注意”本能的躲避,也许是“隐于幕后”的职业操守对我的规训。因此,我总是一遍遍对那些在微信上诚恳发问的记者们说:我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很不幸,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一招并不能奏效。只要对方再锲而不舍地往前挪动一步,我的心理防线就崩塌了--他们的坚持、试探或哀求总让我想起我自己。为了突破某个采访对象,我同样会字斟句酌最精准的约访词汇,强调我们的报道价值,试图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或仅仅是笨拙的死缠烂打。心软的那一刻,我答应了采访,代价就是余下日子里不停歇的悔恨和自责。
今年1月,我去听《人物》和每日人物主办的年度女性力量盛典。同事给我发微信,说演讲嘉宾范雨素想见我:“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男孩写了个《动物孤独》?”我惊讶极了,像是被一年前的自己狠狠砸了下脑袋--事实上,我正是当初想采访范雨素而不得的那一批记者之一。
和范雨素(我们叫她“范姐”)的见面非常愉快,她还是之前报道中那副素净的样子,在一众明星和企业家中显得独特而夺目。成名以后,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又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把手机丢在家里,演讲结束就急匆匆地要搭地铁回家。这半年,她每天都还坐在家中写作。
这或许是“名气”变现为“特权”的一个时刻。因为“名气”,我有幸结识了一位仰慕许久的写作者,也在结识以后,意识到“名气”的附魅和虚无。就像范姐在采访中说过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只能带给你虚空的虚空,迷茫的迷茫,只有那种无知的骄傲和居高临下。
我关注每日人物,是因为我女朋友。她是每日人物的大管家之一,就是每天在读者群里训斥发小广告的大管家。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一直梦想的行业。在这段时间里,她经常同我讲起在每日人物工作好玩儿的事、有趣的同事,也会偶尔因为选题和策划的不顺利心情焦躁。看她伴随着每日人物的粉丝数一起成长,我也觉得很高兴。
我的女朋友开始这份工作以后,得了一个职业病--看微信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白天看晚上看,坐车时候看吃饭时候看,说句实在的,她看我都没看得这么频繁。而且只要工作一来,她基本就会屏蔽外界的声音。少有的开口说话,就是让我选标题。
与其他粉丝相比,我想我是最关心每日人物推送的粉丝之一。这当然与每日人物精彩的文章有关,说到这里我要点名称赞记者易方兴。在每日人物推送过的作品里,我最喜欢他的文章,比如之前写行业衰落的那篇。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只要每日人物推送了,就意味着我的女朋友可以按时下班,准点吃饭了。所以,我每天至少会问她五次以上“你们几点发稿?”、“稿子来了吗?”、“怎么还没发?”、“快发了吗?”她每次都吐槽我,比主编还着急。但是,多次的问候也改变不了每日人物文章推送时间随机的特点。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今天的推送还没有来,她依旧在工作。不如就这么结尾,好让我赶紧去问一句,“你怎么还没下班?”
当记者工资虽然不算多,而且记者这个行业也比较辛苦,但我们觉得这个行业非常锻炼人。只要是认识我的人,见面都会说,你的儿子又发稿子了啊!这时我就感到非常光荣。
我们家人都是当地银行系统的职员,最开始也希望他考去人民银行工作,可以按部就班的提升,只要他会写,那就很占便宜,这样到了三十岁,说不定都是一个科级干部了。结果他选择了当记者,干了七八年到现在还是一个记者,也没有什么职位。
但只要他选择这一行,我们家长还是非常支持他。不管写成什么样的稿子,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读,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放过,而且还在朋友圈里努力转发,推荐给大家阅读。
由于相隔异地,稿子也成为了关注儿子的风向标。有的时候稿子少,孩子他爸就总问,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稿子呢?有的时候稿子多,就会觉得,儿子在北京真是努力啊。特别是写了效果不错的稿子,我们就会挨个打电话给亲戚朋友,让他们去看,去转发。
我喜欢在每日人物的稿子后面评论,因为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感受,没想到评论次数多了,还被认了出来。但我觉得这是对儿子稿子的一种鼓励。因为采访不易。有的时候在零下几十度采访;有的时候外地动物园老虎把人咬死了,大过年的时候还要出差;还有的比如湖北沉船、天津爆炸这样的大事,也都没有缺席,这些时候一方面是担心,一方面也是感到骄傲。
我觉得,就是什么时候战争爆发了,我也支持儿子去做战地记者。不,也不希望真有这一天。前几天北京说是有余震,新闻一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心里马上一揪,因为儿子在北京啊。不过还好级数不大,震感也不是很强烈。
起初看“每日人物”,更多是被作者的语言与结构所吸引。像是曾经去摘录好句好段一样。也因此在“每人部落”(每日人物粉丝群)里和一起讨论的小伙伴们做了一次好句好段的朗读活动。
比如说,在我们这个物质富裕的时代,有关“性”的教育却是缺少的。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对性都羞于启齿,而性在社会上也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恶循环,性骚扰、性侵害层出不穷。“每人”持续关注着有关“性”的话题,让我意识到,性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在文章的呈现和潜移默化中,让我修正了对性的偏见。
我喜欢每日人物的文章,每一篇都会看好多遍。想想为什么喜欢,却又找不到形容的词。当有了喜欢的内容,就想和别人分享。我会在同一个话题中,看到其他媒体的报道中出现推测、好像等字眼。而在“每日人物”里看不到类似的话。它没有说教式的语言,似乎静静等待着有缘人去开启。
每日人物有一个可爱的大管家。穿着绿T恤,扎着苹果头。她关心我这个来自远方的读者。聊着聊着,就问她“每日人物有多少新疆读者呀”,后来就有了“每日人物新疆烤肉群”。在大家的相互分享中,我和陌生的其他读者相识。我们除了对每日推送喜欢以外,也一起隔着屏幕烧烧烤。我相信在屏幕的背后,还有来自新疆,熟悉新疆的朋友,我们在等你一起吃着烧烤看文章。
那个链接真神了,好多人给我打电话,电视台、大网站,还有CCTV呢!有个上海的电视台给我打电话,应该是个综艺节目吧,说要给我装修房子。我说,那篇文章你没读完吧,我在北京没地儿住了,我现在住工厂库房里。结果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一下,又热情地问我,那你的库房要装修吗?
还有好几家文化影视公司找我,要把我的故事拍成电影、电视剧。他们还跟我说,可以自己出镜,当个网红什么的。我赶紧跟人家说,我是从农村爬出来的人,可不敢想这些。结果他们都笑了,说,我们也是农村爬出来的,大家都一样,你没必要这么自卑的。
可我真的没信心。我看新闻里说,北京现在是国际大都市,是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发展这么好,像我们这样的,算是多余的人吧。我高中没毕业,只会出力气,跟不上大都市进步的节奏。所以这些事,我大多都没答应。
冬天清退的事情,我听说了。说真的,我特别同情他们,像这样突然要搬家,我在北京没少见,被房东赶,被中介赶,被突击检查赶。我看到一张新闻照片,一家子人东西很多,装车的时候抬不动,我看得特着急,很想上去帮把手,别的我不会,出力还是行的。北京可能还真的很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吧?但是我很快想起来,要是我没有早一步被迫离开,要是我还留在北京,今天我也会跟他们一样,给自己搬家。
我在北京那么久,这里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吧,还是挺有感情的。当年搬家客户送给我的礼物,我都留着呢。有外国纪念币、银色的书签、圣经,还有美国钞票呢,都是给他们搬家的时候送的。我把它们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
后来,我答应了腾讯视频的采访,去了一趟北京,因为那个录影棚,离我过去干搬家的城中村很近,我想回去看看。那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差点认不出路。院子全封起来了,过去天天去吃的小饭馆,每天晚上借着亮回家的店铺灯箱,可现在全没了,只剩下被拆完的骨架子。北京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回忆了。
在北京的回忆,如果真能拍成电视剧,我只有一个愿望,演我的那个人,可千万别找个电视上那种细皮嫩肉的。北京的老楼都黑咕隆咚的,好多楼道里面都没有灯,搬东西上楼梯磕磕绊绊,就没有不受伤的时候,特别是手背,破皮、擦伤、撞了、磕了,旧伤长不好,新伤就来了。我是在北京干粗活的,骨节特别大,满手都是老黄茧,都是伤。这才是生活在北京真实的一面。
这款帆布包有它自己的态度和调性,是我们的一次小尝试。我们希望它成为你的日常,背着它会想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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